關於孤獨的讀書小筆記(中)




接下來要談談成人世界中無所不用其極的躲避孤獨。
在我們的文化中,傾向個人主義,且以我們與他人實際公開的關係來界定我們自己。也就是端看別人談論我們多少,或者想到我們多少來界定我自己的價值(阿智:臉書就是最好的範例)。
因此孤獨就像是一種失去界線的經驗,我們甚至在孤獨之中無法區分主體與客體。這或許可以解釋孤獨的部分經驗,卻無法回答為何害怕孤獨是如此普遍。

孤獨也關乎一個人倚賴另一個人多少,與個人發展歷史有密不可分的交纏。
孤獨的真正本質是一個人無法與另一人溝通,別人也無從掌握、且了解自己。
當孤獨發生的時候,一個人不想要,也不能談及他們的孤獨,或與此相關的任何話題。也就是說,孤獨使得主體無法在內心可以連結到任何事物。

有一種全然的焦慮,彷若一種赤裸的懼怖。人類會極盡所能地動用防衛機制來抵禦這種焦慮。
一些基本的生存需求,在此也會成了抵禦這種焦慮的防衛機制:譬如飢餓、睡不著、或者性。在這焦慮背後是對於孤獨的恐懼,我們無所不用其極動用防衛來抵禦孤獨。
因此我們毋寧可以這麼說,在食色與睡眠背後,孤獨似乎是這些需求之後更大的需求。
故當我們被嚴重的孤獨給盤踞,總是會感到癱瘓的絕望,與徹底的無價值。
譬如我有一個病人,當她感受到深沉的孤獨,總是無意識地啟動某種循環,逼使自己狂躁地的喋喋不休,而這些話語後面沾滿了焦慮的色彩。

另一種防衛就是無可遏抑的暴食。
Hilde Bruch關於肥胖的研究中指出,暴食症就是一種對於孤獨的強迫性抵禦,食物在這裡成了客體,可以帶來陪伴的效果。
之前我提到那個多話的病人,曾經告訴我她童年最快樂的回憶就是一個人坐在黑暗的客廳,秘密地吃著偷來的甜點。
在她的第一個session有段話令人印象深刻:"當妳拿走我的胃痛(指暴食)、我的恍惚(退化性的幻覺)、還有我的食物,然後我將會變成甚麼?"這句話指的是,當妳撤走我的防衛,我將會在哪裡?

蘇利文指出:孤獨不僅僅是逼使人們尋求親密的趨力,它也是一種高張力且不可言傳的體驗,在病人動用所有防衛去抵禦它的時候,使得精神科醫師找不到語言來描繪它。
佛洛伊德在"人類及其不滿"中,也以同樣的思路去思考孤獨與防衛。

#詩人與哲學家所描繪的孤獨

詩人與哲學家對孤獨的描繪,往往比精神科醫師還要深刻。
在惠特曼的詩作"我在路易斯安那州看到一棵活著的橡樹正在生長",雖然不全然描寫孤獨,我們卻看到對於身處孤獨的人美麗地描繪。

"在路易斯安那我看見一棵活著的橡樹正在生長,
孤獨的站立,青苔從樹枝上垂下;
沒有同伴,獨自生長著,
蒼綠的葉子,愉悅地發出聲音
而且,它的樣子,粗壯,剛直,雄健,
令我想到我自己;
我驚奇著,它孤獨的站立在那裡,附近沒有它的朋友,
如何能發出這麼多歡快的聲音,
——我知道這在我卻不能。"

晚近的湯瑪斯伍爾夫寫下了,從猶太教到基督教是從孤獨到愛的演繹。
對他來說,舊約的傳道書中對於工作與佈道的描寫,深刻地勾勒了人類最早關於孤獨的景象。
比起其他強調衝突與戲劇性的作家,伍爾夫描寫人在孤獨中的悲劇本質。這種悲劇來自於孤獨的人,同時也是熱愛生命的人。
他關於孤獨的詩作,碰觸到靈性的本質。

順帶一提,伍爾夫的雙極的概念,可以看做是一種對於愛的表達。
在早期精神病兒童的情感經驗中我們可以發現這種現象,這些孩子如果在生命早期缺乏重要他人的關注與接納,將會帶來嚴重的打擊。因為這些孩子天性敏感,且對於愛有一種潛在式的回應。
這些孩子長大成人對於親密無法自然而然地回應,這通常也是心理治療中發展移情的重要能力。很多醫生面對這種現象很容易被誤導,輕易地認定病人無法建立關係。
在此湯瑪斯吳爾夫的概念可以帶領我們去了解這種存在於精神病動力下的雙極性。
(阿智:應該就是說,在這份孤獨裏頭,其實包含著對愛的渴求。作為醫師,不應該只看到病人沉湎於孤獨,還要看到病人對愛的渴求。)

哲學家賓斯旺格的思考很值得精神醫學參考,他提到"赤裸的存在"與"赤裸的恐怖"。
保羅田力克指出,孤獨的人看似對一切缺乏興趣,在這背後卻要有一種勇氣,一方面堅持做自己,一方面堅持做到自己分裂出去的每個部份,這樣才能達到此種未整合的狀態。
齊克果、尼采、與布柏對於孤獨的描寫,也很值得醫師參考,這些作品為我們連結了孤獨、精神病、與心理治療的關係。
布柏認為:孤獨的人們往往會使用抽象具體的詞彙進行溝通,於是我們難以打破這份孤獨。布柏為這種狀態加上情感的基礎,增進我們對於身處這種狀態病人的了解。

圖片為詩人惠特曼

本篇論文的作者是Frieda Fromm-Reichmann, M.D.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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是藥還是毒

在與精神科醫師交流時,就曾聽他評論:
現行的精神科藥物很多就他的看法都是毒品
使用起來更要小心謹慎。

雖然他沒多加說明
但也指出許多具有改變意識與情緒狀態的化合物
是藥是毒很難截然劃分
毋寧說更像光譜分佈。

在我看來,使用這些化合物
不管就醫療或是娛樂
都應該嚴格把關(來源、成份、用量)
而毒品除罪化,有助於讓這些複雜的議題更為公正公開地被思考與照料。

無論如果,嚴重的心理創傷
如果沒有搭配心理治療
恐怕也只是治標而已。

延伸閱讀:搖頭丸如何引領人走出心靈幽谷?解析「創傷後壓力症候群」治療新曙光—MDMA
https://www.thenewslens.com/article/55704

"東尼瀧谷" 補遺: 不再孤獨的希望





1.         一人飾二角:導演在拍攝東尼瀧谷時,廣為人知的就是使用宮澤理惠一人飾二角(妻子與女孩),也獲得巨大的成功。此種角色的對偶關係也存在於飾演東尼瀧谷與瀧谷省三郎的(父子)的尾形一成身上。角色的運用清楚地標定了導演的觀點:角色與角色間的認同;換言之,東尼認同了父親決然一身孤獨的命運。最叫人意外(且容易被忽略的),就是片中飾演妻子前男友的西島秀俊,同時也是片中的旁白,這個設計給電影帶來一種無所不在第三人者的感覺。

2.         戀物癖:這個無所不在的第三者讓我聯想起妻子的戀物癖(總是要購買蒐集爆量的服飾),東尼在婚姻生活中得到了快樂,但如影隨形使其困擾的就是妻子的戀物癖。或許我們也可以這樣說:衣服就是婚姻的第三者,只有這個情人才能填補妻子空乏的內心,也難怪東尼會吃醋。後來劇中安排妻子前男友與東尼偶遇,幽幽地抱怨妻子的段落(小說中沒有),深深地讓人感覺某種同病相憐,他們終究不是妻子最鍾愛的人。這種巧妙的安排,算是導演對小說的演繹,也訴說了東尼瀧谷在婚姻關係中的孤獨。

3.         腳:在妻子戀物的段落,導演用大量的鏡頭捕捉妻子的腳,那雙美麗的腳踝,穿戴優雅具有時尚感的鞋子,輕巧地移動著。讓我想起戀腳癖(中國的裹小腳),某種對於女性的閹割,使其無法自由。這些蒙太奇的剪輯,讓人眼花撩亂,像是在說:妻子的戀物與其內心被閹割掉的部分有關?而鞋子,乃至於衣服就是那幻想中帶來力量的女性陽具?而這些滿載著性的欲望,困擾著東尼瀧谷。
4.         遙遠的敲打聲:在東尼向妻子求婚,一個人在城市的夜色中等待答案時,孤獨忽然從那心深處湧現。小說如此描述(孤獨忽然變成重壓壓迫著他,使他感到苦悶。孤獨就像牢獄一樣,他想。只是我過去沒留意到而已。他以絕望的眼光繼續望著包圍著自己的牆壁那種厚和冷。如果她說不想結婚的話,我可能會這樣死去也不一定。)這個段落從孤獨的防衛,到感受到孤獨,孤獨何其可怕?當它蒞臨,我們簡直就像要被宣判死刑似的。如果大家細心留意,寂寥的夜色傳來隱隱的敲打聲(或許是有人在施工?),敲打的聲音也像是時鐘的滴答聲,讓我想起東尼父親在中國監獄中等待囚禁的場景,每天下午兩點,總會有人不預警地被拖出去處決。雖然省三郎看故作輕鬆地吹著口哨,裝作不在乎。但面臨孤獨或許跟面臨死亡一樣地恐怖,我們失去了所有的連結(包括別人與自己),墜入一片黑暗。

5.         牢獄:最後被清空妻子的衣帽間,東尼決然一身,也像是父親在牢房中絕望的等待;他們都是被囚禁在孤獨牢獄中的囚犯,等待行刑。只是東尼逐漸地長出感知,不再麻痺自己,這種覺知或許也可以解釋為什麼長大後的東尼再聽父親的演奏時,總感覺哪裡不對勁,甚麼東西不一樣了?我想因為導演看出這種不一樣,所以在電影選擇了跟小說不一樣的結局。小說的東尼繼續孤獨下去,而電影的東尼無意中發現女孩的電話,醞釀出某種不再孤獨的希望

(阿智寫於20161216台灣精神分析學會年底電影活動前)

圖片選自網路

性成癮或其他

網路時代使得尋求性愛與相關渲洩變得容易
許多人花了大把時間在上面
犧牲了工作、休閒、親密與健康
傳統看法會認為這是性成癮
並以物質成癮的概念標籤它

許多專業學會均認為性成癮窄化了問題
使我們無法探究背後更複雜的原因
如:健康、憂鬱、關係等……,
也要小心有病急亂投醫的現象
不可不慎。

http://www.hivplusmag.com/love-sex/2016/12/12/turns-out-there-no-such-thing-sex-addiction

關於孤獨的讀書小筆記 (上)



為了準備周五精神分析學會年會的電影欣賞(東尼瀧谷),看了一點文獻,整理成小筆記,跟大家分享。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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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孤獨概論

比起社會文化中可以共享的孤獨,有一種孤獨只存在於自身,無法分享,這種孤獨更為嚴重。

有一種孤獨佛洛伊德稱之為汪洋性的感覺,使人沉醉其中,或者像在母親的子宮。(阿智:譬如梭羅。)
這也是一種文化所共享的孤獨形式,卻不是這篇文章所要關心的。

還有一種孤獨在於藝術家或者科學家創作所必須,這是一種自我獻身的孤獨,而且可以有選擇的。
這種孤獨雖然是一種放下,背後卻以一個更大的社會文化背景陪伴著。也不是作者所要討論的孤獨。

有些孤獨與失去所愛有關,但也不是這篇論文所要強調的,這種孤獨在佛洛伊德與亞伯拉漢的論文中,多所描述。
他們均認為透過認同的建立,與口腔期併吞的感覺可以去抵抗這種孤獨。也可以透過創作去克服這種暫時的寂寞。

作者想要探討的孤獨,比較像是一種未經整合,精神病式的孤獨。
這種孤獨來自嬰兒早期,那些溫柔的、愛的需求無法被滿足。是一種非常原始巨大且令人恐懼的孤獨。


#精神病式的孤獨

不同年紀尋求親密的方式不一樣,嬰幼兒時期我們需要爸爸媽媽的愛,青少年時期我們需要同性密友,這種親密有時候會合併性的驅力,有時獨立於性驅力。

早期被孤立的嬰兒會有分析式的孤獨, René Spitz引用早期被孤立的動物,導致整個系統全面且不可逆的失功能。
蘇利文與安娜佛洛伊德也都探討過這種早期的缺失所導致發展上的問題。
蘇利文指出早期孤獨的孩子,會逃向自己的幻想,以作為代替性的滿足。且這種傾向也會因為暨生活上的缺乏而被增強。

作者接下來舉例子說明這種逃到幻想的替代,終至於無法區分現實與幻想,然後導致全然的社會性的孤立,因為這種退縮會讓自己感到安全與幸福。
如果這種情形持續下去,案主會把自己投注在不一定這麼適切的代替物上。這讓我想到東尼瀧谷把自己固著在機械性且沒有感情的繪畫中,或者妻子把自己固著於戀物的需求。
這種幻想生活的代替性滿足,使得這樣長大的案主在成人生活中過度強調”概念性區分主觀與客觀的現實”。

這種現象在健康的兒童身上也可以看到,常常因為社會要求他過早放棄主觀的現實,而轉向外在世界的客觀現實。(阿智:這種情況似乎也會造成這種主觀世界的枯萎?。)
過早的斷奶,或者與成人親密的禁忌,對於小孩是種威脅,且會造成一種原初的孤獨感,為了對抗這種孤獨感,也可能造成案主精神病理式的發展。

自大狂的小孩的小孩也會導致孤獨,如果沒有來自現實的測試。使其放棄重覆地回返過去那種自戀性的態度。
如果現實無法滿足這樣的自戀的話,這樣的小孩也會變得憤世嫉俗。

有一些早期沒有辦法被好好對待的小孩,會導向更為嚴重的精神病式孤獨。通他們在早期常常經驗了極具破壞性、荒涼的孤獨。
這樣的小孩也無法為自己感到難過,這是一種沒有過去也沒有未來的孤獨,它的核心就是無法溝通,完全無法被同理,因為同理的能力會被這種情感所散發而出的焦慮加以阻斷。

一些極端的心理解組的經驗,非筆墨可以形容,既使連蘇利文這樣的大師也無法描述。
譬如一些驚悚的心理經驗如恐慌發作,因為主體無法忍受它一分一秒,因此導致心理的崩潰,產生類似精神病的感覺。
因此我們也可以這麼說,這些失去現實感、宛如世界末日的感覺也是一種極端的孤單。

很多精神科醫師會把嚴重的”精神病式孤獨”與精神病的退縮、與憂鬱、焦慮的混為一談,作者不太這麼認為。
”精神病的退縮”是一種從人際關係撤退的行動,因為對人完全沒有興趣,因此也絕不會因此而有被孤獨滅絕的感覺。
相反的憂鬱的人,或者憂鬱性的退縮,我們都會看到他們對人際關係的抱怨,這個抱怨反映出後面對關係的需要,因此毋寧說他們是孤獨的。


#孤獨的反移情

孤獨有一個共同的特色,它容易激起焦慮與恐懼,使得人們(包括精神科醫師)會想解決它,包括很快地給予憂鬱症的診斷,好做一些後續的治療。

然而,被嚴重的孤獨所夾擊的人們常常無法談論它,往往是避它唯恐不及,但也因此增加了孤獨對人的威脅,也因此人人都無法真正地經驗到孤獨。

既使連中等程度的孤獨,人們都不太容易談論。因為我們的文化不甚歡迎孤獨,絕大部分的人有意識的隱藏自己的孤獨。

只有倚賴的孩子有勇氣去承認自己的孤獨,他們會這樣做是往往是因為他們缺乏想像力,或沒有能力去隱藏。

譬如在一齣喜劇中某個腳色問:"你知道長大後將會變成怎樣嗎?"
另一個人明確地回答他:"孤獨"。

精神病人因其離群索居,使得他們擁有一般人沒有的敏銳與無懼,冷眼旁觀容易被壓抑的痛苦真實。毋寧說,他們也像小丑所扮演的角色,當他們說出那些不受歡迎的真實時可以被原諒。也可以輕易突破那些寂寞人們為了保護自己所建立的高牆。
精神病人因為長久為其瘋狂所孤立,因此有能力去嘲笑那些因為暴露自己所導致的自戀受傷。(待續)

本篇論文的作者是Frieda Fromm-Reichmann, M.D.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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思索婚姻平權:關於彩虹霸凌




在這歷史的交叉點,時代改變的浪潮上
要冷靜下來思索事情非常不容易
特別對於浪頭上的人。

既使如此,
蔡醫師持續關注並以精神分析的思索方式書寫同婚議題
仍是這股激情浪潮下難得的靜水流深。
或許這些文字乍看之下隱晦,或不討喜
主要的原因可能是,思索無意識往往違背我們習以為常與自以為是
這往往也是精神分析的思考要融入社會議題不易之處。

文中所談的過於理想化後面的嚴厲,以及在無意中認同了加害者(在這場論戰中或許就指護家萌等團體)
讓我想到12月10日凱道音樂會,同時也有一小批學生抗議彩虹霸凌
認為同志平權議題已然成為某種政治正確,不同看法的人需要小心翼翼隱藏自己
在說出自己想法時容易被糾正制止,或者標籤為歧視。
同志(或平權運動者)往往予人一種憤世嫉俗的囂張形象,
就算不一定咬牙切齒,也能在酸言酸語中宛如刀刮地回敬對手。
這種現象引起我的興趣,讓我思索這種明顯被感覺到的攻擊背後的意義
可以說是認同加害者,或許也可以說是"投射認同"
(投射認同是一種溝通,主體希望把自己無以名之的感覺直接讓客體可以感受到)

透過這種憤世嫉俗,同志想要把從小至大,在異性戀霸權社會中所經歷到的有形或無形的壓迫回敬給對手
這也是一種隱形的溝通,無聲的吶喊,像是在對對手說:
"如果連這種惡意你都無法忍受,那是否你可以想想,這麼多年來,分分秒秒,日日夜夜,我所經歷的又是甚麼?而你所經歷的可能不及萬分之一。如果你連這樣都受不了的話,那可想而知我沒有崩潰或者發瘋的背後需要怎樣的堅強或扭曲?"

這段日子護家萌的惡意扭曲,挑釁與鬥毆,身邊不少同志朋友都報告再度經歷了創傷
不僅表現在身心暴躁,憤怒流淚,甚至日夜顛倒,影響作息
這種創傷感覺挑動了成長過程所經歷的種種隱藏(被彩虹霸凌者應該很熟悉,那種有意見說不出口,被消音的感覺)、艱苦、攻擊與歧視(不論是惡意明顯,或者包裝在友善平等的面具之下),歷歷在目,波波湧來。
而這種創傷無法被理解,特別對於長期處於性別優勢的人來說,或許所謂的彩虹霸凌更像是一種警訊,或是一種溝通,讓那些長期視而不見且噤口的聲音找到它的語言。告訴這些長期活在優勢的好人,你們的理所當然往往不經意地複製了這樣的創傷而不自知。
而經歷到彩虹霸凌的人,或者可以把它當作是一種貼近同志內心世界,易地而處的平權體驗。

附註:
相信很多人都會納悶:為什麼反方會有如此非理性的恐懼,甚至滑坡理論?
簡單來說,同志就是反方分裂(split)出去的陰影(shadow),他們把自己的無意識幻想投射到同志身上。對精神分析來說,無意識中的性,人人皆相同。

另一方面,反方面對問題的方式也很像兒童,處於這個階段的人往往要用很保守且倚賴的方式來解決自己的生命議題。
然而這種方式,也很容易成為聽信謠言、易被煽動的基本教義派。或許這也可以解釋為什麼反方中有許多自認為好人的人,卻做出令人無法置信殘忍的事。
我就曾聽過一位心理師朋友分享,在他對同志父母的電話諮詢中,有一個母親語重心長地表達,自己因為兒子,過去的世界崩解了,變得不知道要相信甚麼?

在這麼困難複雜的形勢中,我覺得心理工作者可以做的就是持續地理解,然後也接受自己的侷限。這種接受的態度可以保持這個專業裏頭很重要的思索空間。畢竟這也是我們最寶貴的姿態。
同婚議題太複雜,就政治操作的部分,我覺得後來的運動策略不落入認同加害者的思維就是不錯的轉向。此外,陰影需要照亮,關於婚姻性別的論述如果可以愈說愈明,或許多多少少也會有些幫忙。更好的就是現身的策略,讓同志不再是陌生人,而是身邊孰悉的親人朋友,以減少陰影投射的可能。


彩虹霸凌新聞
http://udn.com/news/story/10596/2161790

蔡榮裕醫師的思索
https://www.facebook.com/photo.php?fbid=1833635750253023&set=a.1403005886649347.1073741829.100008198470580&type=3&theater

http://threesevenperson.blogspot.tw/2016/12/135.html

http://threesevenperson.blogspot.tw/2016/12/139.html?m=1

延伸閱讀:李怡青教授《寫給家長的一封信》
http://m.appledaily.com.tw/appledaily/article/headline/20161212/37482069/%E5%AF%AB%E7%B5%A6%E5%AE%B6%E9%95%B7%E7%9A%84%E4%B8%80%E5%B0%81%E4%BF%A1%EF%BC%88%E6%9D%8E%E6%80%A1%E9%9D%92%EF%BC%89


關於佛洛伊德的笑話






在準備"夢的解析"演講的過程中
發現網路上有關佛洛伊德的資料真是多不勝數
可能因為他所提出的無意識理論過於挑戰人心
因此我們不是太理想化他,不然總是想酸他一下好滿足攻擊需求。

跟大家分享一下他著名的戀母弒父情結的兩則笑話
第一則笑話裏頭,似乎可以說明為什麼跨文化的粗話裏頭
都會拿跟母親上床來做文章
第二則笑話,說明了佛洛伊德在精神分析的發展中
作為最原初的父親所帶來的感受,還有諷刺一下案主與治療師的關係。

今天是國際人權日輕鬆一下。

用形式完美詮釋孤單:東尼瀧谷觀影速記





1.     看東尼瀧谷,讓我想到Frieda Fromm-Reichman在“loneliness“描述有些早期沒有辦法被好好對待的小孩,生命早期常常經驗到極具破壞性、荒涼的孤獨。如同東尼出生沒多久,無法哀悼的父親就踏上巡迴演出的旅程,對孩子總是缺席。小說中更驚心動魄地寫道:因為東尼一出生妻子就死亡,省三郎有整整三天失神落魄,甚至忘記放在醫院剛剛出生的孩子。
這種情況會使小孩導向精神病式的孤獨。這樣的小孩也無法為自己感到難過,彷若沒有過去也沒有未來,它的核心就是無法溝通,無法被同理。因為同理的能力會被這種情感所散發而出的焦慮加以阻斷。就像東尼的家總是空蕩蕩的,這些空蕩像是因為恐懼而被排空的內在世界,找不到語言。
2.     東尼所經歷的是無以名之,巨大的孤單(loneliness,或稱寂寞;有別於比較正向的孤獨aloneness)。可能因為這種狀態發生得太早,主體毫無能力處理。因此只能夠防衛,透過機械性的繪畫處理它。雖然如此,我們也為東尼喘一口氣,至少這種向內退隱的逃避,雖帶有一絲精神病的影子,卻也不至於全然崩潰。
3.     蘇利文曾指出早期孤獨的孩子,會逃向自己的幻想,以作為代替性的滿足。且這種傾向也會因為生活上的缺乏而被增強。
Frieda Fromm-Reichmann舉例子說明這種逃到幻想的替代,終至於無法區分現實與幻想,導致全然的社會性的孤立,因為這種退縮會讓主體感到安全與幸福。
如果這種情形持續下去,案主會把自己投注在不一定這麼適切的代替物上。(如同東尼瀧谷把自己固著在機械性且沒有感情的繪畫中,或者妻子把自己固著於戀物的需求。)這種幻想生活的代替性滿足,使得這樣長大的案主在成人生活中過度強調”概念性區分主觀與客觀的現實”。這種現象在健康的兒童身上也可以看到,常常因為社會要求他過早放棄主觀的現實,而轉向外在世界的客觀現實。(這種情況似乎也會造成這種主觀世界的枯萎,就像片中荒蕪的畫面)

4.     孤單之最在於其無法感受,無以名之;更別說與人溝通,使人明瞭。以上種種,增加了孤單的杯弓蛇影,懼怖閃避,也因此顯得加乘孤單。
5.     導演在形式上使用大量的搖鏡,交代光陰徒然流逝,也像是東尼瀧谷抵禦莫名巨大不可消化的寂寞,所動用的防衛系統:井然有序的機械畫
6.     搖鏡引領我們隨著東尼的目光冷靜地審視一切,製造出一種疏離感,像是東尼疏離自己的生命,也把觀眾置身事外。每個鏡頭亦用景框框住了角色侷促的生命,寂寞在此宛如囚籠,無從逃脫。
7.     導演在旁白進行到一半的時候,由演員說出旁白的內容,製造出一種突兀感,卻打破了某種寂寥的狀態。這時候我們才意識到,演員的人生有旁白(全知觀點)的理解。我們一下子從疏離的狀態,被拉進演員的生命深處,油然而生一種同感的悲涼。

8.     女孩的角色很像戲劇中的丑角,用他們涉世未深以及天真無邪道出了世界上最真實的情感。也因為丑角所擁有的特權,即使衝擊甚大,我們也不會責怪他們,倒對這些瘋狂一笑置之,或者心生諒解。

9.     女孩的哭是因為體會到死去太太的影子降落在華服中?不管這些衣物如何完整地保留,逝去的客體永不復返。還是體會帶穿著這些華服太太的心情,那些填也填不滿的孤單?

10.  女孩就像個對倚賴毫不懼怕的孩子,純然地感知這一切,沒有任何遮掩,因此體會到了東尼與妻子的孤單。這些巨大莫名的孤單,使其哇哇大哭,這一刻,壓抑的氛圍終於找到宣洩的出口,疏離的情感終於觸碰到自己,女孩的哭泣,為東尼瀧谷找到孤單的語言,寂寞的再現。


11.  同樣的,隨著女孩的哭泣,我們做為一個孤單的見證人,陡然被拉進東尼的生命,我們步上導演所架設的舞台,跟孤單的東尼建立了結結實實的關係。


(圖片選自網路)

他山之石 : 美國心理學會對於婚姻平權的聲明



關於婚姻平權
美國心理學會早有豐富的研究與論述
而且還不斷累積中
期待台灣相關助人領域的學會也可以有類似的小組運作與行動

網站內有豐富的資料與一路走來的紀錄
http://www.apa.org/pi/lgbt/resources/marriage-and-family.aspx

以下就學會在2011年發表的聲明做了簡單的翻譯,字字句句都有堅實的研究做基礎,行文間所傳達出對於弱勢的關懷令人感動,值得每位助人工作者參考。

Resolution on Marriage Equality for Same-Sex Couples
Adopted by the APA Council of Representatives on August 3-5, 2011.

#關於同性伴侶婚姻平權的決議

(美國心理學會理事會於2011年8月3~5日通過)

Whereas people benefit by sharing their lives with and receiving support from their family, friends, and other people who are important to them (Cohen & Wills, 1985);
基於個體能受益於跟家人、朋友、重要他人分享生活,並且得到支持。

Whereas a person’s sexual orientation defines the universe of persons with whom he or she is likely to find the satisfying and fulfilling romantic and intimate relationships that, for many individuals, comprise an essential component of personal identity (D’Augelli, 2000; Gonsiorek & Weinrich, 1991; Herek, 2001, 2006; Peplau & Garnets, 2000);
基於性取向界定了個體的世界觀;包括跟誰在一起可以獲得滿足,感覺浪漫與親密,構成了人格基本的要素。

Whereas homosexuality is a normal expression of human sexual orientation that poses no inherent obstacle to leading a happy, healthy, and productive life, including the capacity to form healthy and mutually satisfying intimate relationships with another person of the same sex and to raise healthy and well-adjusted children, as documented by several professional organizations (American Psychiatric Association, 1974; American Psychological Association, 2004a, 2004b; Conger, 1975, National Association of Social Workers, 2003);
基於同性戀作為一種性取向的正常表達,可以毫無障礙地過著快樂、健康、富於產能的生活。包括有能力與另一個同性建立相互滿足的親密關係,養育健康且適應良好的小孩。以上發現受到各專業組織的證實。

Whereas many gay men and lesbians, like their heterosexual counterparts, desire to form stable, long-lasting, and committed intimate relationships and are successful in doing so (Gates, 2006; Henry J. Kaiser Family Foundation, 2001; Herek, Norton, Allen, & Sims 2010; Peplau & Fingerhut, 2007; Simmons & O’Connell, 2003);
基於許多男女同志,如同他們的異性戀父母,渴望形成穩定、長期、承諾的親密關係,並且可以圓滿達成。

Whereas the consideration of policies to provide or deny same-sex couples full access to civil marriage and other legal forms of family formation in all branches of both the federal and state governments in the United States has frequently subjected the human rights of lesbian, gay, and bisexual people to public debate and resulted in wide variation among jurisdictions 行政區 in access to these rights (Gates, Badgett, & Ho, 2008; Hatzenbuehler, McLaughlin, Keyes, & Hasin, 2010; Herek, 2006; National Gay and Lesbian Task Force, 2010; Rostosky, Riggle, & Horne 2009; Russell, 2000);
基於聯邦政府或者各州在政策上,無論同意或反對同性伴侶的結婚權(或以其他形式合法組成家庭),對同志人權均有公開辯論,也在各州得到廣泛的不同結果。

Whereas emerging evidence suggests that statewide campaigns to deny same-sex couples legal access to civil marriage are a significant source of stress to the lesbian, gay, and bisexual residents of those states and may have negative effects on their psychological well-being (Hatzenbuehler et al., 2010; Rostosky et al., 2009);
基於各種證據顯示,對於各州舉行的反對同性婚姻合法之各種活動,成為同志主要的壓力來源,並對心理健康有負向影響。

Whereas the denial of civil marriage, including the creation of legal statuses such as civil unions and domestic partnerships, stigmatizes same-sex relationships, perpetuates 不朽 the stigma historically attached to homosexuality, and reinforces prejudice against lesbian, gay, and bisexual people (Badgett, 2009; Herek, 2006; Hull, 2006);
基於對公民婚姻的否認,包括各種合法地位如:民事結合、同居伴侶關係,均對同性伴侶產生汙名,使得這些淵源流長的污名永久附著於同志身上,加重了對於同志的歧視。

Whereas many gay, lesbian, and bisexual adults who are in a committed same-sex relationship have taken advantage of the right to marriage, either in their home jurisdictions or in other jurisdictions, even though many jurisdictions that do not permit marriage of same-sex couples do not recognize these valid marriages (Badgett, 2009; Gates et al., 2008; Herel, Marech, & Lelchuk, 2004; Marech, 2004);
基於許多擁有承諾關係的同性伴侶渴望透過婚姻得到權益與保障,不管在本州或他州,甚至在其他否認同性婚姻有效性的州。

Whereas many other adults who are in a committed same-sex relationship wish to marry, but are prevented by state law from being married in their home jurisdiction or from receiving recognition of their marriages performed elsewhere (Herek et al., 2010);
基於許多擁有承諾關係的同性伴侶想要結婚,卻因法律無法在其州內結婚,或者得到他州結婚的認可。

Whereas empirical research demonstrates that the psychological and social aspects of committed relationships between same-sex partners closely resemble those of heterosexual partnerships, and an emerging research literature suggests that legally recognized same-sex relationships may also be similar to heterosexual marriages in these psychological and social aspects (Balsam, Beauchaine, Rothblum, & Solomon, 2008; Kurdek, 2004, 2005; Peplau & Fingerhut, 2007);
基於實證研究證實,不管從心理或社會上,承諾的同性伴侶非常類似於異性戀伴侶。新近研究顯示,法律認可的同性關係,心理與社會上也與異性婚姻相似。

Whereas married individuals generally receive social, economic, health, and psychological benefits from their marital status, including numerous rights and benefits provided by private employers and by state and federal governments (Badgett, 2001; Brown, 2000; Chauncey 2005; Gove, Hughes, & Style, 1983; Gove, Style, & Hughes, 1990; Kiecolt-Glaser, 2001; Murray, 2000; Ross, Mirowsky, Goldsteen, 1990; Stack & Eshleman, 1998; Williams, 2003;
基於結婚的個體可以從婚姻地位中,獲得社會、經濟、健康、與心理上的好處,包括無以數計從雇主與公部門所提供的權利與福利。

Whereas all people can be adversely affected by high levels of stress and the link between experiencing stress and manifesting symptoms of psychological or physical illness is well established in human beings and other species (Cohen, Doyle, & Skoner, 1999; Dohrenwend, 2000); Kiecolt-Glaser, McGuire, Robles, & Glaser, 2002);
基於高水平的壓力對所有人均會產生不良影響,各種族間的研究也證實了壓力與心理症狀與身體疾病有關。

Whereas individuals with a homosexual or bisexual orientation are often subjected to minority stress, that is, additional stress beyond what is normally experienced by the heterosexual population, as a consequence of stigma, discrimination, and violence (Badgett, 2001; Berrill, 1992; Herek, 2009; Herek, Gillis, Cogan, 1999; Mays & Cochran, 2001; Meyer, 1995; 2003; Meyer, Schwartz, & Frost, 2008);
基於同志普遍承受少數族群的壓力,這些額外的壓力(諸如:汙名、歧視、暴力)遠超過異性戀群體所承受的一般壓力。

Whereas the experience of minority stress may create somewhat higher levels of illness or psychological distress in the sexual minority population, compared to the heterosexual population (Herek & Garnets, 2007; Mays & Cochran, 2001; Meyer, 1995; 2003);
基於性/別弱勢族群所經驗的壓力,相對於異性戀群體,會加深其疾病與心理痛苦。

Whereas minority stress is common to all minority groups that experience stressors due to prejudice and discrimination based on their minority status (Meyer, 2003);
基於弱勢族群所承受的壓力有其普遍性,主要來自位居弱勢所帶來的偏見與歧視,使他們容易經驗到壓力。

Whereas lesbian, gay, and bisexuals with multiple minority statuses (e.g., people of color, persons with disabilities) often experience a dual minority stress that may negatively impact their mental health (Crawford, Allison, Zamboni, & Soto, 2002; Green, 1994; Harley, Nowak, Gassaway, & Savag, 2002).
基於帶著多重弱勢的同志(如:種族膚色、障礙失能)常常經驗到多重弱勢的壓力,這些壓力對其心理健康有不良影響。

Whereas policies supportive of lesbian, gay, and bisexual people’s human rights may have positive effects on their psychological well-being (Blake, Ledsky, Lehman, Goodenow, Sawyer, Hack, 2001; Goodenow, Szalacha, & Westheimer, 2006; Hatzenbuehler, Keyes, Hasin, 2009);
基於政策如果支持同志族群的權益,將會對其心理健康帶來正面影響。

Therefore be it resolved that the American Psychological Association supports full marriage equality for same-sex couples;
因此美國心理學會對於同性伴侶的婚姻平權堅定地表達支持。

Be it further resolved that the American Psychological Association reiterates its opposition to ballot measures, statutes, constitutional amendments, and other forms of discriminatory policy aimed at limiting lesbian, gay, and bisexual people’s access to legal protections for their human rights, including such measures as those that deny same-sex couples the right to marry (Conger, 1975, APA 2007);
美國心理學會更進一步重申:我們反對各種透過投票、法規、修改憲法、與其他形式的歧視性政策,來限制同志族群獲得人權上的合法保護,包括那些否認同性伴侶結婚權的政策。

Be it further resolved that the American Psychological Association calls on state governments to repeal all measures that deny same-sex couples the right to civil marriage and to enact laws to provide full marriage equality to same-sex couples;
我們更呼籲:州政府廢除那些反對同性伴侶婚姻權的政策,並促進修法以提供同性伴侶完整的婚姻權。

Be it further resolved that the American Psychological Association calls on the federal government to extend full recognition to legally married same-sex couples, and to accord them all of the rights, benefits, and responsibilities that it provides to legally married different-sex couples;
我們也呼籲聯邦政府全面性地擴展對於同性伴侶婚姻權的認可,賦予他們與合法結婚的異性伴侶相同的權利、義務、與福利。

Be it further resolved that the American Psychological Association encourages psychologists and other behavioral scientists to conduct quality research that extends our understanding of the lesbian, gay, and bisexual population, including the role of close relationships and family formation on the health and well-being of lesbian, gay, and bisexual adults and youths;
我們也呼籲心理學家與行為科學家生產有品質的研究,以擴展我們對於同志族群的理解。包括親密關係中的角色、與家庭的形成,以促進同志族群成人與年輕人的健康與生命品質。

Be it further resolved that the American Psychological Association encourages psychologists and other professionals with appropriate knowledge to take the lead in developing interventions and in educating the public to reduce prejudice and discrimination and to help ameliorate the negative effects of stigma;
我們也呼籲心理學家與專業人士帶著審慎合宜的知識,引領社會發展介入行動,並且教育社會大眾減低偏見與歧視,以改善歧視所帶來的負面效應。

Be it further resolved that the American Psychological Association will work with government and private funding agencies to promote such research and interventions to improve the health and well-being of lesbian, gay, and bisexual people.
美國心理學會將會與政府與私人基金會一起合作,推動研究與介入行動,以促進同志族群的健康與生命品質。

騰出治療性的空間




督導實習心理師總是可以從他們身上看到自己過去的影子
也許是不同學派的訓練,也許是初生之犢不畏虎,也許是初來乍到充滿焦慮,也許是需要獲得認可
因此,在諮商進行的時候,動作(act)總是很多。
希望可以很快聽懂案主的故事,希望可以系統的個案概念化,然後,希望可以做點甚麼
特別對於帶著重重問題與症狀前來,期待我們可以幫他們脫離痛苦的病人,甚或那些有點懷疑諮商成效的案主。
想成為拯救者的善意,往往會綁架我們自己。

因此在這樣的情況下,透過學生的描述,常可以感受晤談室裡塞滿了許多東西:
太多的詮釋、太多的介入,甚或太輕易的自我坦露與建議(當然對於後兩點,分析取向的治療非常非常謹慎)。
晤談的空間充滿了太多治療,以及太多治療師的影子,甚至讓人感到有點暈眩與窒息;
也許可以這樣思考:當一張畫布,被治療師填滿的時候,案主怎樣畫上屬於自己的色彩?

因此對於初學者,思想起的訓練往往覺得最重要的在於"定"。
面對案主,不要假設自己聽得懂,甚至在聽懂的時候還要質疑自己聽不懂,不斷地詰問自己,反反覆覆地琢磨思考
對於自己想要做甚麼的熱情千萬要小心,裏頭有多少是為自己?又有多少是為個案?
更要注意的是,很多作為背後其實是被移情推著走,我們只是不自覺得跟案主共同演一齣懵懵懂懂的戲。
當然這樣的"定"並非要我們槁木死灰,武功全廢;相反的,透過這種無為的態度,內在反而會生機勃勃。
(道理很簡單,這些無法宣洩的能量蓄積在我們心底、銘刻在我們身體,逼著我們不得不試著去消化、去思考)
然後我們靜心等待那靈光乍現的一刻,帶領我們將去的方向。

說這些不是要嚴苛的超我逼迫我們,相反的要允許自己犯錯,只要錯誤不是太嚴重,甚至要感激錯誤可以讓我們思考調整與學習。
想起自己也是花了三四年,犯了不少錯,曲曲折折走了許多冤枉路,才慢慢領略身為一個分析取向的治療者可以維持甚麼姿態?
也才可以說服自己這樣的姿態不是裝模作樣,而是為了讓自己隨時回到治療者的核心。
而這個核心最最精華之處,或許就是聆聽的藝術,安安靜靜地聽,行雲流水的聽。
真心相信只要我們貼近案主用心聆聽,既使甚麼都不說,案主也會明瞭。

(照片選自網路)

一個同志父親寫給女兒的信 (獻給每一位受創的同志朋友)



(譯者感言:昨天立院審查的婚姻平權法案因為反對團體的阻擋暫緩,許多同志朋友生氣又悲傷。打開臉書,觸目所及皆是哀鴻遍野的創傷。也許這個事件僅是把結痂的傷疤掀開,卻讓塵封已久的舊傷如滔滔江水滾滾湧來。讓我想起2014年法國掀起一場鋪天蓋地的"反同志婚姻與代理孕母"大遊行。一位同志父親寫下他的傷痛,還有他對女兒的愛。特此翻譯,獻給每一位在療傷路上的同志朋友。阿智。)

11月3日,周五

兩天前的"為所有人站出來(March for All)”遊行,讓我在黃昏味如嚼蠟地度過周末,數以萬計的人走上街頭反對妳。
看著妳在桌前細數盤中的聖女番茄,發現妳數得愈來愈好,不禁為妳開心與驕傲,頓時希望自己可以擁有妳的純真。

還小的妳也許無法理解這一切。周日,身穿粉紅與藍的大人帶著自己的孩子走上街頭,厚顏無恥地訴求他們不想認可你的家庭與小孩。我奮力地保護妳免於被這些吶喊所傷,關掉電視與收音機,拒買隔天的報紙。想要為年輕的妳和緩這些訊息,希望這個世界可以更加包容與尊重。在妳上學之前,妳的朋友可能會挑戰為何妳擁有一個爸爸兩個媽媽?而妳要學習如何回應他們,也許妳會找妳母親聊聊,當這些問題變得評斷難忍,我要妳記得我們是妳的倚靠。

周一,妳的同學會告訴妳為何他們走上街頭:"想要為所有小孩爭取擁有一個爸爸,一個媽媽的權利",但絕不會是兩個爸爸或兩個媽媽,更別提一個爸爸兩個媽媽。看著妳栗色的捲髮,我好奇妳會怎麼回答?親愛的女兒,妳知道當我以同志身分決定擁有一個小孩,選擇建立一個同性雙親所組成的家庭,選擇讓妳來到這個世界。在我心中已經問過自己千百次,我要給妳一個怎樣的世界?相信所有即將為人父母的都曾這樣問過自己。我決定讓妳來到這個世界是因為我相信作為雙親的我們所擁有的力量,並且會把這份力量與價值保留在妳心底,我已經準備好相信妳,並且相信妳會積極樂觀的面對生命。今夜我聽著妳的笑聲,彷彿這些笑聲不曾稍離,望著妳湛藍的眼睛,我告訴自己要步步為營。

妳的出生,是因為我相信我們的社會對於差異可以保持開放、尊重與無私—也源自於我的天主教教育,讓我在15歲時就確信這些價值。但我親愛的女兒,我必須告訴妳,過去這兩年卻大大地打擊了我博愛世人的信念。我之所以能夠安安靜靜地在黃昏看著妳吃飯,是因為努力克制自己。不要因為這週發生令人羞辱的種種,失望且憤怒地嘶吼而出;周日遊行所顯示的政治理念把妳視為次等人,反對妳也反對妳的家人。我努力試著不要讓妳看到這些疤痕累累的傷口。既使它如此傷人,我還是會收緊下巴結束今天,不在妳面前表現出我的嫌惡。為了妳我必須隱忍咆哮的衝動,為了妳我只能在門廳外面捶打自己— 妳和妳的同學皆因代理孕母而出生,還有那些被同性戀收養為人子女的小孩—你們都是我戰鬥的原因。

親愛的女兒,讓我為妳講個小故事。2012年11月21日,當我從護理之家把妳接回來時,接到一通電話,要我立刻趕往艾利舍宮會見奧朗德總統。在這之前,飽受羞辱的同志婚姻竟要由國家官員的良心代為決定。當電話響起,妳就在我身邊,只有妳跟我。"是的,我會去"。我有一個半小時做準備,也在考慮是否帶妳去,我想他們應該看到妳的存在,因為這個辯論關乎妳跟妳的雙親,那些試著說出口的話才不會被抹滅。而現身於相機與麥克風之前的妳,會使他們了解妳正在聽,妳會聽到他們對妳、妳的雙親說的每一句話。但左思右想,我決定放棄這個念頭,於是我打電話給一個好友請他照顧妳,由我單獨前去會見總統。

今天當我再次想起這件事情,妳正對眼前的香草優格狼吞虎嚥,我告訴自己當初的決定是對的,因為我親愛的女兒,我寧願妳對人性抱持相信,更希望妳不用像我過去兩周所經歷的種種,去質疑這份相信。我要為妳而戰,既使這聽來有點瘋狂。

妳的父親。

文章來自:
http://www.huffingtonpost.com/mathieu-nocent/a-letter-from-a-gay-fathe_b_5997136.html

法國同婚合法化後,時隔兩年,民調普遍升高
http://gdottv.com/main/archives/17052


圖片來自法國March for All的反同婚大遊行:
https://www.yahoo.com/news/ten-thousands-march-family-values-france-150209797.html?ref=gs

關於婚姻平權




同志婚姻平權近期鬧得沸沸揚揚
反方認為同志不適合經營婚姻與生養小孩
贊成婚姻平權等於破壞婚姻體制
為此同志諮詢熱線找來社工諮商專家開記者會回應。
個人認為,在異性戀普遍對婚姻體制與生養小孩興趣缺缺的同時
同志朋友願意克服重重阻礙爭取婚權,組織家庭並生養小孩,再怎麼說都是對於婚姻體制的肯定。
婚姻體制並沒有因此被破壞,而是修正得更適合當代社會,且讓更多願意守護這個體制的人得以進入。
反方還有一個論點,說同志心理不健康性氾濫,因此無法維繫婚姻。
殊不知同志的心理問題大都來自社會歧視與壓迫
婚姻平權就是卸除這些強壓在同志身上的壓迫
讓他們可以有更好的條件,身心平衡地追求幸福。
當然婚權不是萬靈丹,體制的壓迫還有許多層面需要努力
以精神分析的觀點來看,卸除體制壓迫也不能保證人人幸福美滿
(畢竟性特質與關係生養,此種從本能啟動,牽涉到個體的複雜功能與關係的諸多投射,從來就是身而為人的巨大工程)
但是,卻可以使得人擁有比較好的條件,更為平等地追求自身的福祉。

詳細內容請參考
https://hotline.org.tw/news/1021

精神分析對同志議題的反恭自省




Ralph Roughton博士在其職涯的某一天,忽然覺得隱藏自己不再必要,
因此靜下心來,給Emory大學分析學院的28位分析師同事寫一封信。
這位63歲的前系主任,也是德高望重的訓練分析師,與妻子結縭41年,寫信告訴同事他是同志。
"這真是非常冒險的事情!"Roughton說:"但同時也感到釋放!"
Roughton 很快收到同事的致電還有回訊,恭賀他的勇氣,認為Roughton 的現身讓他們感到放鬆,甚至還收到更多個案的轉介。

這個小故事可以做為衡量精神分析內部轉變的指標,大半世紀精神分析視同性戀為一種疾病,甚至認為同志不適合成為分析師。
然而美國精神分析學會下周將會在曼哈頓舉行的年會(1998年)開設一個論壇:"恐同症:精神分析允許的偏見",也邀請Roughton演講。

Roughton說:"自從1911年美國精神分析學會成立以來,算是首次願意正視長久以來的恐同症。...我們不會在此停下腳步,但也不用悔恨交加。"
精神分析的步調一直很慢,當然在同志議題上也是。(阿智:我想是因為精神分析比較保守謹慎的緣故,任何理論的變更都需要經過反覆琢磨,仔細的辯論)美國精神醫學會早在1973就把同性戀從心理疾病中移除,然而許多分析師(阿智:個人認為這些分析師中又以美國為最大宗)仍堅持同性戀屬於性倒錯(pervert),一些分析師仍宣稱自己有能力治癒這種性格上的缺陷。

Isay博士回顧過去,現身為同志等同於精神分析生涯的絆腳石。不僅受到冷淡的對待,申請受訓甚至不會通過。有些人知道這項禁令,甚至不提出受訓的申請。直到1991年,學會提出禁止性傾向岐視,情況才有改善。
特別新上任的會長作風更開放,再加上同性戀成為美國文化的一部份。Isay博士長期惡劣的處境才被修正。
目前有美國有35-40公開的同志侯選人,在1000個會員中有15個現身的同志,學會也成立了同性戀委員會。五月在聖地牙哥的研討會亦有針對男女同志參與者舉行的歡迎會。去年12月,也以壓倒性的票數要求"會員不得對選擇同性婚姻的成員有任何干涉"。
當然,仍有3200個會員反對這個改變,1992年Dr. Charles Socarides籌組了一個同志轉化治療的研究組織,聲稱經過分析,可以把同性戀變成異性戀。Dr. Houston MacIntosh這位來自華盛頓的分析師曾發表論文說,這是對美國分析學會迎合當前政策的一大抗衡。
"大多數分析師認為Socarides主導的團體是極端的 “學會前主席Marvin Margolis博士說,”那些仍然對同性戀抱持病理觀的人屬於少數群體,他們在數量和影響力上正逐漸減少中。"

弗洛伊德本人對同性戀抱持包容的態度,雖然把同性戀描述為“性發展的遲滯(arrest),他認為不該阻止同性戀成為分析師。
他在1921年一封著寫給關心兒子的美國女人的信中說:“同性戀確實沒有好處,但不是羞恥,不是邪惡,也沒有退化。它不能被歸類為疾病。“
然而在美國,傑出的心理分析師,大都是二戰前後移民的歐洲人,對同性戀採取嚴格的立場,將其歸類為需要治療的精神官能症。其中又以埃德蒙·伯格勒博士的看法遠遠超出臨床的範疇: “同性戀者基本上是令人討厭的,不管他們的態度好壞,”他在一份1956年的論文中說。 “像所有的精神錯亂的受虐者,面對強者而屈從,握有權力時卻無情,不顧一切地踐踏更弱的人。
儘管如此,保羅· 林區,波士頓的分析師,在1993年時成為首兩位公開同性戀身份的候選人,開始分析師培訓。他認為大多數分析師的偏見誕生於一個飽受庇護的專業, 更甚於個人的偏執。 ''許多分析師甚至不認識一個同性戀,不管是朋友或熟人,或者在辦公室之外與同性戀交遊。 '' 林區博士說。
他受訓的經驗是正面的: “當我第一次加入時很擔心,因為同志是少數。 “在培訓的第二年,林區意識到對同性戀者的消極態度與課程的文本有很大的關係。當他向機構提出這個問題時,機構採取措施來改變課程。 “他們真的造做了,並且感謝我的意見。”

雖然態度已經轉變,但是精神分析師依循的理論還遠遠落後,古典理論認為正常的發展會使小孩被異性雙親所吸引,與同性雙親競爭(所謂的伊底帕斯情結)。而同性戀像是一種偏離,或者發展的遲滯。
當佛洛伊德尚把同性戀的成因視為一個謎時,後繼的理論家卻把同性戀視為早期創傷以及父母養育的失敗。(阿智:這是典型精神分析的思維,但值得一提的是,精神分析認為的創傷,跟普羅大眾認為的不一樣。簡言之,在性發展的過程中每個階段都有創傷,譬如伊底帕斯情結就是一個典型的創傷版本,只要是主體無法消化的經驗,滯留在潛意識中,都可稱之為創傷)
隨著時代的氛圍,加上對於人類性特質科學知識的增加,許多分析師開始試圖發展新理論,把同性戀視為正常發展的一部分。
精神醫學教授,同時也是"男同志:當代精神分析觀點"的作者Richard C. Friedman教授就試著把遺傳學與神經生物學的發現整合到精神分析的理論中。
Friedman說:"當代科學發現人類的性慾開始於5~10歲,遠比佛洛伊德認為的還晚。而且並沒有指向特定的雙親。因此同性戀並非不正常的發展,性吸引也從沒命定的導向母親。"

Isay博士從精神分析的觀點看待男同志的發展,他認為:依循古典理論治療同志百害無一利。"我看過許多分析師(當病人),他們大都還依循異性戀主義的理論取向。"
兩位分析師Dr. Robert Galatzer-Levy and Dr. Bertram Cohler,對於許多關於同性戀的科學文件進行研究,希望可以鞏固並擴展精神分析的思考,這份由美國分析學會所贊助的報告明年將由芝加哥大學出版。他們認為:"同性戀與精神病理並無任何關係,且沒有證據顯示(包含精神分析與基督教的性傾向轉化治療)能夠改變性傾向。"
他們還發現關於同性戀的生物性起源目前尚無定論,雖然這個領域的科學家仍在等待一個統整的理論。"我們目前仍無足夠的訊息。"
Dr. Galatzer-Levy說:"但我們要強調的是,我們必須試著與這些不知道和平共處。"(阿智:這種精神就是精神分析一在強調的負向能力,不要不懂裝懂,輕易行動。而是要容忍這些曖昧模糊,試圖讓自己可以沉浸其中,好好感受。)

阿智節譯自1998年的紐約時報報導:
http://www.nytimes.com/1998/12/12/arts/on-gay-issue-psychoanalysis-treats-itself.html

法國同婚合法化後,時隔兩年,民調普遍升高

http://gdottv.com/main/archives/17052

圖片乃受訪者 Richard C. Friedman的著作封面

案主可以自殺嗎? (工作坊提問思考)





在出席宮崎駿工作坊的過程中,學員在聆聽完"死之本能"的討論後問我一個問題:"如果死之本能是人性中最原初的慾望,那個案說要自殺的話是不是代表也可以?"
這個重要的提問之後一直迴盪在我心底,工作坊結束之後還反覆地琢磨它。
首先,如果就治療倫理來說,案主自殺當然不可以。我想倫理會這麼斬釘決鐵的說不行,應該是說,人類的文明之所以會建立,主要是為生之能所主導,而自殺(或者自我毀滅)這股動力推到極致的話,人類的文明應該不復存在。
但我想在思考這個問題前,不應該讓思考停駐在此。

如果再往前多想一點的話,我覺得"個案要自殺的話是不是可以"這句話的前提需要多加考慮。
對於精神分析"非指導性"的原則來說,應該沒有"可以"、"不可以"這件事。當案主把我們陷入這樣的兩難的時候,基本上已經把治療師"分裂"(split)掉了。
分裂最大的危險,就是案主把自己不願意面對的部分投射到治療師身上。
因此,當案主問"可不可以自殺"的時候,也許是把自己想死的部分投射給治療師,把想活的部分留給自己。
治療師如果輕易接受這樣的投射而有所反應的時候,某種程度就像是拿起一把刀捅向個案般暴力。
而個案之所以會這樣,是某種對治療師的攻擊嗎?然後把這種攻擊投射到治療師身上,由治療師代為執行?
如果再往下思考,會不會案主在生氣一個冷漠的客體,對於他的呼求與兩難毫無回應?或者案主在生氣一個攻擊他的客體?因此找機會想反擊。

此外,當案主問自己是不是可以自殺的時候?或許還有另一個可能,是希望治療師可以聽到他的孤單、寂寞、掙扎與絕望。
希望治療師不要僅只是死板板地遵守倫理守則,摀住他的嘴,不讓他說更多。
治療師或許基於自己對死亡的恐懼,還有怕事的龜縮,關起自己的耳朵。因此對於案主的處境,還有他對死亡的情感與想像缺乏任何關注。
或許案主在天生本能(體質)上,死之本能就很強大?這種強大讓案主活在這個世界常常有舉步維艱的感覺?當生命要往前的時候,案主總會感到無力、擔憂?甚或出現身體化的症狀?
而這強大的死之本能也許讓案主成為一個戀舊、戀家的人。但面對新的工作與學業的挑戰時無法應付,常被輕忽地診斷為適應障礙。
又或許案主有一個死之本能很強的父母?不知道如何處理自己的死之本能,沒有辦法好好回應案主?甚至有兒童虐待的歷史?
又或許案主要往前探索的時候,這個死之本能很強的父母總是打斷他,告訴他沒有能力應付挑戰,或者恐嚇他外在世界多危險,最好案主乖乖留在他們身邊?
又或許案主也許重覆了這樣的客體關係,讓自己糾結於某種施虐受虐的快感與痛苦裡?
而在這種情況下,當案主問治療師能否去死的時候,會不會也在施虐治療師?讓治療師體會小時候陷入父母權威的絕望中。

以上的思索可以無限延伸...。這也反映出臨床情境中,關於自殺的內在動力非常複雜,可能要依不同情境而有不同的考量。
人類漠視死之本能,除了一昧求生之外,最大的損失恐怕是忽略了死之本能的相關思考,因此無法幫案主想到更多。
我覺得很快的同意(與不同意)案主的自殺,可能是被死之本能嚇壞了,或者被案主的攻擊嚇呆了。
這種恐懼如果無法被治療師消化,結果喪失了治療師可以給予案主最珍貴的禮物,就是持續不斷地臨在、思考、與詮釋。

(圖片選自網路:http://www.imgrum.net/user/tothe_art/2936173732/1223381951381657456_2936173732)

時代大風下的宮崎駿與佛洛伊德




宮崎駿在回顧文集"出發點"一開始便批判當代日本,正邁向一個逐漸崩壞的過程。
頹圮的泡沫經濟、311地震海嘯導致核能外洩、近期右翼興起、軍國主義有死灰復燃的跡象,因此宮崎駿反對修憲,希望維持和平憲法。
2013年的告別影壇之作"風起"藉古諷今的意圖很明顯。
影片處處瀰漫著死亡的陰影:影片開頭主角二郎的飛行夢,被遮天的黑頭彈攻擊,暗諷二戰時的神風特攻隊。
既使當時國家貧窮,很多小孩挨餓,卻為了打仗不惜投下巨資製造飛機。
躲避政治搜查時認識的朋友(德國間諜卡斯特先生),帶來日本與德國將會毀滅的訊息,後來也失蹤被捕。
"風起"也講述了女主角菜橞子重病身亡的故事,個人的磨難與國家的命運疊合在一起,愈發襯托出時代的悲劇。

凡此種種,不禁讓人聯想到:隨著宮崎駿逐漸衰老,眼看著美好的二維動畫時代走到盡頭,也感受一己生命的有限,將無法抗拒命運的颶風。
在接受記者訪談時,宮崎駿說:”你該紀錄的,是我隱藏起來的絕望深淵。"
宮崎駿一在提到聖經的”傳道書”,雖然看似悲觀,懷疑神的存在,但也傳達出:"盡人事、聽天命"的領悟。
在動盪的時代,不禁讓我們思考死亡與毀滅的問題。宮崎駿的感嘆亦使我們想起佛洛伊德在”論無常”中哀嘆戰爭帶走一切美好的事物。
然面對美好事物的毀壞與逝去,佛洛伊德比較樂觀,深信如果可以哀悼成功,生之本能仍可以使得人類文明延續;相對來說宮崎駿則抱持悲觀,認為在時代颶風下還是要認命,卻有種美好的戰已經打過的釋然。

佛洛伊德在戰時工作大減,再加上通貨膨脹舉日維艱,兒子在戰場去世,女兒也因為物資缺乏導致的營養不良而病死。
生命的悲劇使他思索死之本能的問題,一開始從臨床上令人費解的強迫性重覆,飽受創傷的病人不斷地在生活與夢中重覆令人痛苦的場景,慢慢推衍出死之本能的存在。
其寫就的”超越快樂原則”,談到與生之本能的結合傾向對立的另一種分解傾向(生命的涅槃原則)。
宇宙一開始沒有生命的形式存在,只由許多無機物構成,在偶然的機遇下,生命倏忽形成,但很快又歸於無機物原點。
其後經歷一連串複雜的過程,生命再度成形,並以更複雜的形式維持不墜;然在此之下,從有機物想要復返無機物的慾望仍保存在人性深處。
或許也可以這樣說:死之本能也是人性最初的慾望。
佛洛伊德認為生死本能很少單純的存在,總是以混合的形式表現在人性中:譬如性愛,沒有死之本能與破壞趨力也很難成立。
這奇妙的混合縱貫我們的一生,交織出波瀾壯闊的交響曲。

值得一提的是,現實主義的佛洛伊德認為死亡焦慮太過清楚而膚淺,況且死亡是人類從未直接經歷的事物,因此排斥把死亡焦慮的概念置放在精神分析的軸心。
而把死亡焦慮併入閹割焦慮裏,認為閹割焦慮才是人性最根本的存在,乃一切焦慮的源頭。
其後克萊恩認為閹割焦慮最後害怕的還是死亡,因此認為死亡焦慮的確存在於潛意識中,在她的臨床經驗裏,被分析的孩童往往會有滅絕的幻想,因此死亡焦慮的確存在於嬰兒的潛意識裏頭。




作為現實主義者的佛洛伊德,信仰"未知生焉知死"的人生哲學。
因此,當其開始思考死之本能,作精神分析愛好者,不得不好奇他如何面對死亡?
如果說,一出生便注定死亡,或許生命這個意外(始於精子與卵子的相遇)僅能以更複雜的形式趨使自己不要輕易地回到死亡。
換句話說,如果我們不能決定自己的出生,至少我們可以決定自己的死亡。
而生命旅程,或許就是曲曲折折讓自己回到死亡原鄉的嘗試。

我們都知道佛洛伊德清醒地抗癌十多年,前前後後動了33次手術。
一天抽二十支雪茄的習慣,口腔癌似乎是命定的結果。既使如此,佛洛伊德仍不願意放棄雪茄的愛好,畢竟,雪茄帶給他許多創意與樂趣。
由於年輕時研究古柯鹼,眼睜睜地看著同儕染上藥癮,不可自拔。因此佛洛伊德既使深受癌症之苦,仍堅持不使用鎮靜劑。因為擔心鎮靜劑會剝奪自己讀書、思考與寫作的清醒生活。

他曾經說:
"活著卻不工作,是我無法接受的安逸想法…倘若有一天再也不能思考或說話,要怎麼辦呢?...因此偷偷祈求,切莫因為身體虛弱,使自己耗竭繼續工作的能力。套句馬克白的話:”讓我們在勞動中死去吧!”

而他果然對這個想法身體力行,除了例行的工作之外,也把握時間陪伴朋友、家人,及享受旅遊。直到死前還是持續讀書寫作,甚至已病入膏肓,手邊還拿著書在讀。最後竟是以無法讀書作為結束生命的指標。
這個安樂死的決定老早前便已做好,也與家庭醫師、家人嚴肅地討論過。由生到死,從頭至尾都表現出一種冷靜理智的態度,從容地掌握在世的每分每秒。保持一貫的格調:依循現實原則,用自己方式決定自己的死亡。

佛洛伊德對死亡的決定不僅在安樂死上面,在他還年輕的時候便已燒掉許多書信資料,為的就是不讓傳記家為他立傳。
這個決定從精神分析的觀點來說合情合理,至少就臨床上的經驗,理解一個人從來不是一件簡單容易的事情,隨著時間、治療關係的開展,尚且有許多變化。更別說靜態的立傳,還有立傳者本身對於主角隱含的移情(不是過於崇敬,歌功頌德,就是想要藉由奇聞軼事把主角拉近)。在諸多原因下,傳記裏頭虛假扭曲的成分總是多於對真實的追求。
精神分析圈甚至有種說法:"不入流的精神分析會像個傳記"。分析師為病人立傳,說服病人相信生命合該是這個樣子,這種一廂情願的相信反倒使得生命像個虛妄的故事。
精神分析作家亞當菲立普曾如此評論:
"想像自己的傳記,阻止自己的傳記,等於是想像死亡。...死亡是我們慾望的對象,到最後使我們免於被欲望束縛。"
我想這句話為佛洛伊德與死亡的關係做了最好的註解。

(本文參考亞當菲立普的:"達爾文的蚯蚓--亞當菲立普論生死")


歡迎報名"宮崎駿與精神分析"工作坊
【時 間】2016/11/05(六) & 11/06(日),10:00-17:30
【地 點】台北市大安區復興南路二段35號2樓之一 (臺灣精神分析學會會址)
【主辦單位】臺灣精神分析學會
【工作坊主題】
一、風起與風落:關於命運與退休的聯想 / 王明智心理師
二、宮崎駿—動畫界的達文西 / 單瑜醫師
三、遺失的創造力—談宮崎駿的魔法世界 / 蔡昇諭醫師
四、霍爾的移動城堡—難以探觸的心 / 林怡青醫師
五、御風者的降臨、降落與墜落 / 彭奇章心理師
六、天空之城LAPUTA:幻想及其遺跡 / 唐守志醫師
 
【線上報名與課程詳情】https://psychoanalysis.org.tw/home/course_content/27

哀悼的難題




讓往事過去?或者不讓它過去?
都是難題...。

讓往事過去,等於在心中殺掉所愛的客體
連同也殺掉跟客體共生的自己;
不讓往事過去,會讓客體吞噬我們
不知不覺將我們牽引至心靈死亡的國度。

無法哀悼形同把自己禁錮在心靈的迷宮
將對客體的恨意轉向自己,焚膏繼晷地折磨自己
或者將恨意轉向他人(外在世界),切斷所有連結
癡情之人無以為繼的槁木死灰莫過於此...。


#梅格漢的心靈鑰拾
http://app2.atmovies.com.tw/film/fmus42893490/


#廣告一下  10/9(日)下午2:00~4:30我會到花蓮心理衛生中心帶領大家一起欣賞這部電影
http://lh.hlshb.gov.tw/circulatedview.php?menu=2552&typeid=2553&circulated_id=381

宮崎駿與精神分析


學會為了推廣精神分析
長期以來不斷與電影文學進行對話
去年辦理的村上春樹即將結集出版
今年主要談的是宮崎駿
想聽聽看精神分析怎麼感受與思考宮崎駿嗎?
歡迎大家來報名





【宮崎駿與精神分析】工作坊

飛行器是美麗的夢想
需要風的聆聽與推送
英雄欣欣向榮的幻想
需要挫折的修飾與磨練

太平洋的風,曾經吹出一段殘留尾音的故事
時代與命運的故事
驅使美好的夢昇起又墜落
我們脆弱易感的心
會不會終究也灰飛煙滅?

我們在宮崎駿裡找尋精神分析,也在精神分析裡尋找宮崎駿
也許找到的都是我們過去曾經遇到的
且讓精神分析的神遊思索跟隨宮崎駿的美麗夢想
一起盤旋飛翔

【時 間】2016/11/05(六) & 11/06(日),10:00-17:30
【地 點】台北市大安區復興南路二段35號2樓之一 (臺灣精神分析學會會址)
【主辦單位】臺灣精神分析學會
【工作坊主題】
一、風起與風落:關於命運與退休的聯想 / 王明智心理師
二、宮崎駿—動畫界的達文西 / 單瑜醫師
三、遺失的創造力—談宮崎駿的魔法世界 / 蔡昇諭醫師
四、霍爾的移動城堡—難以探觸的心 / 林怡青醫師
五、御風者的降臨、降落與墜落 / 彭奇章心理師
六、天空之城LAPUTA:幻想及其遺跡 / 唐守志醫師
 
【線上報名與課程詳情】https://psychoanalysis.org.tw/home/course_content/27



性可以平常化嗎?


喬瑟芬:真要以風險管理的思維去防治性侵,就必須認知大多數性侵案件都不是陌生人所為。


小編覺得性很難特殊化,一方面性與繁衍種族緊緊相繫(關於人類的生存與自戀),並與身體界線,自我認同息息相關(我們是透過情慾來界定自我與關係)。
重要的是性是人性的最後一道壁壘,越過它,等於是把人的社會面剝除。
性行為中的融合感使得人失去自我疆界,在放鬆安全的情況下,可以體驗無邊的幸福感,在威脅的情況下,幾乎就是對於自我的嚴重攻擊。

性當然有社會建構,但是我們都輕忽了社會建構過程中,人類的心智與運作機制如何互相影響
因此小編認為性解放不僅是對壓迫的移除,還包括了可以跟內在的性驅力整合性的相處,之後才能談如何處理人際社會與文化層次。就我的觀察,太激烈地講去壓迫,或者咄咄逼人,要別人輕易地接受挑戰或者同意,背後嚴苛超我的機制一定要小心,這就是你說的反過來壓迫別人。


#延伸閱讀  #喬瑟芬:性侵,每張網都可能漏接(三)性與國家,未解的爭議

https://theinitium.com/article/20160928-opinion-josephinehsu-sexualharrasment3/

治療note 12:虛擬遊戲的邀請




讓我們試著這樣想像:
精神分析治療就像是一個虛擬實境的遊戲邀請
需要全神灌注的投入。

因此,進入這個遊戲前
請放下你的理論、放下你的偏見、
放下你的情緒、慾望與記憶
丟掉你的筆記本、丟掉你的錄音機
只要帶著你自己,完完整整的自己
跟案主沉浸於遊戲的當下
這不僅是重要的治療態度、也是治療技巧與治療倫理。

圖片選自:
http://www.denofgeek.com/movies/virtual-reality/34409/the-top-12-virtual-reality-movies-of-the-1990s

再論無憶無欲:從臨床思考


日前短文提及透過"無我"的自由聯想,來趨近Bion說的無憶無欲。之後蔡榮裕醫師的臉書文章,提醒要小心跨學科的鴻溝,還有名詞間轉譯的問題。
另一個更重要的提醒在於,這樣的論述可能的自圓其說。為了解決這樣的困境,精神分析相關討論還是回到臨床情境中去對話,才會有找到出路的可能。
我認為精神分析這門科學為的是要創造更多東西(有治療經驗的讀者應該很有同感),而自圓其說常常只是繞來繞去,侷限更多思考與可能,無法造成思想的解放。
為什麼在執行無憶和無慾時,似乎較為容易喚起宗教的氛圍?
這是因為長久以來, 沉思比起人類的其他活動,和廟宇中過著嚴謹生活的宗教實踐,一直都有很深的淵源。
精神分析藉由深沉的神遊(reverie )來避開記憶與慾望,這些都在在讓我們想起持戒修行的禪定。
宗教的沉思與精神分析的神遊都建立在人性重要的基礎上,具有親近的關係。
精神分析的神遊又很特別,並不是專屬於治療師自己,而是透過與案主建立的配對,且在配對中各司其職(扮演好分派的母嬰腳色時),所蘊生的覺知。關於此點,Bion的"在團體中經驗"這本書的27條便有提及。
蔡醫師為我們回溯了Bion的無憶無欲的根源,在於佛洛伊德的鏡像比喻。
佛洛伊德提及分析師的準備工作,首要在於自由聯想,他建議分析師不要選擇病人的素材,只消耐心等待病人在我們出其不意的時候說出那些讓人驚訝的東西。在態度上盡量做到不帶感情的客觀,像是在進行外科手術一般。
這種客觀也透過不透明的鏡子來比喻,分析師只消如實反映病人帶來的素材。不用特別鼓舞病人,也不用把自己的性情,或者私領域帶進診療室,混淆病人的想像。也提醒初學者,沒有這種客觀性,嬰兒式的精神官能症很難轉換成移情精神官能症,分析也無法推動。
然而,佛洛伊德的鏡子比喻容易讓人想起它的無名性,分析師是誰不重要,只要做到如實反應就夠了?
克萊恩的投射認同理論衍伸鏡子的比喻,病人所投射的東西並不全然地被鏡子反射回去,這些具有力量的潛意識衍伸物的確會穿透這面鏡子,直抵分析師的內心,希望分析師可以直接地感受到此種溝通的威力。
比昂的涵容理論持續補充克萊恩,認為治療師是一個活生生的個體,而非如鏡子般的無生命物體。
透過病人的投射認同,有一些生氣勃勃的動力會在治療師的內在發生,治療師要有容忍以及消化這些素材的能力,才有可能在反射回病人之前,轉化病人所投射的素材。
延續這條投射認同的路徑,分析師要為病人創造一個內在的空間,允許對病人盡情投射,藉以表達移情。
這件事情的重要性,遠遠超過取消這個內在空間,以絕對的中立,冷靜地進行科學化的去依附技術來得好。
佛洛伊德的比喻不足之處在於,作為一面鏡子通常是沒有感覺的,在鏡子面前,病人的行動所託付的情緒意圖也無法登入分析師的心裏。
分析師之所以有能耐去促進病人的移情意圖,正因為自身的生氣勃勃,也正是這種生氣勃勃,使得病人的移情溝通可以在分析師的內在順利登入。
然而後繼者的論述找回分析師的主體性,但也正因如此生氣勃勃,無憶無欲的要求又變成另一項難題。
我自己的聯想是:精神分析素樸的形式對執行這項任務有很大的幫助。它於外在(而非內在)取消了分析師的自我特性,使得案主有更多空間得以自由揮灑,注入此時此刻所發生的任何素材。
而精神分析這種禁慾的(當然不可避免也會挫折案主),極具道場色彩的形式,隱隱地邀請案主把內心劇碼搬上診療室的舞台進行。
簡言之,遵循著精神分析基本設置的分析師,也等於是讓自己有機會進入無憶無欲的氛圍中,與案主直面相對,靜待交會處會發生甚麼...。

Parthenope Bion Talamo的"Bion: A Freudian Innovator"
http://www.pep-web.org/document.php…
Christopher Bollas, Ph.D. 的"Expressive Uses of the Countertransference—Notes to the Patient from Oneself"
http://www.pep-web.org/document.php…
圖片選自電影"愛情天文學"
http://www.haorenshuo.com/12535.html

凝視老年:絕美之城





※  想像力

“旅行十分有益,讓人充滿活力。其餘的一切只是失望和厭倦。
我們的旅行完全出自於想像,這就是它的力量所在。
我們的旅行從生到死,遇見的人和畜牲、城市與事物都出自於想像。
這只是一部小說,純屬虛構。利特雷說的絕不會錯,何況每個人都會想像。
只要閉上眼,它就在生活的另一面。”

 —賽利納〈長夜行〉

這是電影”絕美之城”的開場白,沉默的暗黑字卡,提醒我們閉上塵俗之眼,睜開想像力的那一雙。
年紀愈大,愈發覺得想像力之稀有、珍貴。也正是因為想像力,人生這趟旅程才不會走馬看花,宛如幽魂。
從另個角度來看,透過想像力,我們才會知道:人生就是一場幻象,一切皆由心造。
只不過,這個所謂的幻象比真實還要真實。

而年老,就是最好的機會,去戳破幻象的本質。

※  危樓

不知道你有沒有注意到,公共空間有愈來愈多年老的面孔出沒?尤其避開上下班人聲鼎沸的時段,那些步履艱難的身影,會從四面八方圍隴而來…。
但也有例外的時候。
記得某日中午途經捷運站轉車,交錯縱橫的人群中,一個突出的身影吸引我的目光。
一時間記不起的老藝人,盯著那張臉時空頓時錯置;彷若回到少年時期,電視前看到的俊秀臉孔。
但是等一下,現正不是2016?而不是1984?只是那張臉,那張臉還停留在八零年代。
那張經過精心整修的臉,還維持著三十多年前的模樣; 讓我想到一級古蹟的修復,應該是大興土木的成果。
那位陌生的長者還維持著明星的丰采,倨傲著,不肯向歲月低頭。只是年事已高,走起路來顛顛波波,像是搖搖欲墜的危樓。
這張匆匆一瞥的臉,來無影去無蹤,卻佔據我大半天心思。
宛如僵屍的一張臉,予我最大的震撼是: 試圖去”停駐歲月”。無論如何,心就是不願意往前。

這個突如其來的場景宛如保羅索倫提諾的電影,帶著夢境般的超現實,無與倫比的華麗,把鏡頭逼近,凝視著一切。
不管年輕或者年老,導演都不會把臉撇過去,
就是睜大眼睛,骨碌碌地直視,這種氣魄是非常勇敢的。也創造了另類的美學
,帶領我們思考更深邃的東西…。

(節錄自正在撰寫的"老年電影書")

※ 圖片選自:
https://www.theguardian.com/film/2016/jan/15/paolo-sorrentino-michael-caine-youth-oscar-great-beauty

年老的性心理衝突:性福特訓班




"年老逐漸帶來性功能衰退,在此之前,夫妻親密便有問題,彼此無法安心信任,或者個人有心理衝突尚待解決,將會擴大影響程度。

男性主要的衰退乃勃起不復往日雄風,面對這種情況本來就會擔憂,懷疑自己不夠陽剛,一不小心就會反應過度,不是裝腔作勢,就是大驚小怪。面對這種脆弱,太太還施加壓力的話,更加無法收拾。

年長男性的勃起需要更多的刺激與更多的幻想來激發與維持,伴侶間若無耐心,或者對性有太多禁忌缺少彈性,會把壓力都歸咎男方。太過焦慮所引起的腎上腺素飆升,反倒會抑制陰莖勃起,適得其反。

在心理層次,年老男性因為退化勢必要更加倚賴伴侶,這種處境活化了早期倚賴母親的伊底帕斯情結(頓時化身成小男孩),如果伴侶無法了解與支持,或者有自己的問題,可能會使這個脆弱的過程險阻重重。

譬如:電影裏頭的按摩訓練,保守的妻子完全不知道如何對待先生的身體,使得先生感覺被拒絕。我們必須從小男孩的角度來設想先生的處境,對於小男孩來說母親是天是地,如果母親拒絕小男孩,那真是天翻地覆,威脅生存的災難。因此,我強烈懷疑後來先生的興趣缺缺,除了維護自尊之外,也有報復太太之嫌(妳拒絕我,那我也拒絕妳)。

年老的女性也有自己的問題要面對,特別是更年期後外表不復以往,擔心自己對先生不具吸引力。如果太太過於困在自己的擔心裏,無法理解先生的性功能衰退跟自己無關,不僅心生怨懟,更無法提供支持,只會使關係更加惡化,也無助於解決問題。"

(節錄自正在撰寫的老年電影書)

圖片選自:
http://www.sky.com/tv/movie/hope-springs-2012

無憶無欲 (no memory, no desire)



最近在讀日本的枯山水藝術與精神分析思想的關係
在在想起Bion有名的那句謁語:"no memory, no desire"
記得上課的時候幾位老師提到這句話,均異口同聲地說:"這是不可能的事情"
言下之意似乎Bion有點強人所難的意思。

不知道你怎麼想像Bion說的無憶無欲?
"無"是"沒有"的意思嗎?亦或是"取消"之意?
在我的想像裏,寧願把它想像成近似於"空"的境界。

在禪宗的思想中"空"不是空無一物,也絕非一無所有
"空"代表流變,寰宇之中沒有固定不變的事物,萬事萬物永遠處於變動的進行式
治療師的心境就是要把自己安放在這變動不拘現象場的中心
讓自己安定下來。
把移情置於治療核心的精神分析,念茲在茲診療室的此時此刻,治療師與案主的互動
當下俱足的某一刻,包含了過去與未來
這種精神與講求"空性"的禪宗精神不謀而合。

在"空"性中,花開花落,生來死去
"空"不是枯竭的空白,反倒是一種難以言喻的豐饒與傷感(也有點類似於Klein說的"憂鬱心智位置")
因此no memory, no desire 可以說是一種對於"我執"的取消,把治療師試著掌控一切的全能感摘下
唯有如此,我們才能拂去內心的塵埃,把內心的空間挪出給案主盡情使用
因此,可以體會"空性",心中自然而然會升起慈悲心...。

不知道身為治療師的你怎麼讓自己進入no memory, no desire的境界?
很多治療師自有一套儀式,讓自己可以安然地進入心理治療的狀態
屬於你的儀式又是甚麼?歡迎你留言跟大家分享。

介紹Bion的專書:
http://www.books.com.tw/products/0010659151

圖片選自:
http://www.archcollege.com/archcollege/2015/04/14022.html

思考同志肯定諮商的肯定




日前參與同助會聆聽"肯定式諮詢法"這本書
主持人帶領我們討論:倘使一個同志當事人想要準備結婚,我們會做如是想?
大部分的人第一時間都會想到同性戀婚姻,這是同志肯定助人者在自然也不過的反應。
然而這位當事人想要與異性結婚,並且擁有自己的親身骨肉。
典型的肯定諮商助人者可能會想到:這位當事人可能有內化的恐同症,才會阻礙他違反自己的本質選擇異性戀主義的道路。
因此諮商的介入可能會朝向清除恐同障礙的方向進行。

我的思考是:當我們標舉同志肯定諮商的旗幟時,我們要肯定的是甚麼?
肯定同志的情慾?還是肯定案主的感覺與選擇?
分析取向的訓練讓我堅信,人類的行為動機不一而足,是多種原因匯聚彼此影響消長的結果。
當事人會決定這樣的選擇,除了內化的恐同症之外(或許有,也或許沒有),也許還有諸多原因造成今日的結果。
當肯定諮商的助人者過於"政治正確"時,千萬要小心自己變成"不肯定"案主感覺與主體性的助人者。

我自己覺得同志肯定諮商的"肯定",是對當事人的"主體性"抱有肯定的信念。
並且在自己的專業思考與實踐中具體落實這些事情,這永遠比"政治正確"來得更為重要。
因為助人者太過意識形態,千萬要小心落入侷促僵化的意識中,使得助人者無法聆聽案主內在的多重聲音。
讓原本肯定的美意,不小心變成不肯定的結果。

圖片選自網路:
http://www.livescience.com/37139-facts-about-gay-conversion-therapy.html

"肯定式諮詢法"新書:
http://m.sanmin.com.tw/Product/Index/99S155i5K104E87O100O71N111Q130RXJhHDn451PjW

紐約時報報導"同志肯定諮商"
http://franklovepsychology.blogspot.tw/2016/07/blog-post_32.html

治療memo‬ 11:自由聯想與胡思亂想‬ ‪

精神分析的自由聯想不僅在於個案那端
也在治療師這端悄然無聲地進行
特別個案會牽引治療師進入其故事脈絡
使我們過於認同他們的故事,進而滑入侷促狹窄的意識裡頭
在這種情況下
治療師可以自由聯想就很重要。

我自己的經驗是,有時候可以放下包袱與成見
允許自己胡思亂想
任思緒飄盪,時而在自己的天空飛舞,眼角又瞟向案主的
也許會有出人意表的發現也說不定。



#影片選自無境私塾臉書粉絲頁 #楊明敏翻譯

※ 情感的理論 André Green 的"Conceptions of Affec (上) 佛洛伊德的情感論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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聽周仁宇醫師/分析師說,葛林先生號稱法國的溫尼考特,曾經臭屁的說"英國沒有精神分析"。
果不其然,閱讀葛林先生的文章也是一場智力與耐力的挑戰。
無論如何,祝大家耶誕節快樂!!
*********************************************
I. 從夢的解析說起
1. 作者挑選的幾篇佛洛伊德的論文,”歇斯底里症研究”,”禁制、症狀、與焦慮”,”夢的解析”,”後設心理學研究”,”自我與本我”。這些論文無法單獨看待,需要統一起來研究,因為這也是佛洛伊德掙扎一生的議題。
2. 在”歇斯底里症研究”以及”器質性的與歇斯底里式的癱瘓”這兩篇論文中,佛洛伊德首次提到”情感的配額” quota of affect,它提供一定的印象以及生理活動,而這些是自我試圖去除的。自我去除的方法除了反應性的身體動作之外,就是藉由相關的生理活動(這些概念現在看來應該就是指行動化)。我們可以說,佛洛伊德在這裡建立了初步的情感概念。
3. 情感就是伴隨著生理活動的神經衝動。自我的功能就是偵測到這些威脅個體平衡的情感,試圖卸載它們。有兩個途徑可以卸載情感:(1.)動作,(2.)相關的連結(行動),將這些情感的量支解,化成最小的量,然後對個體不造成威脅。這些工作需要小心謹慎,因為微小的量也會造成致病的危險。
4. 後續的理論發展,開始著重在情感的質地(內涵),甚於情感的量。因為太過於著重情感的量,會逃脫掉對於情感的知識。
5. 情感的起源是甚麼?它來自遙遠的史前時代,為著人類的適應以啟動行動,所遺留下來的"生物性遺傳模組"。因此也可以這樣說,"情感的生物性起源"遠比"情感的再現"來的重要。(阿智:因為生物性的關係,所以先天的影響還是很大,就像本能的概念般看待它,而這種觀念的軌跡保留在語言的想像裏。) 

※ 情感的理論 André Green 的"Conceptions of Affec (中) 後佛洛伊德的情感論述:美國與英國學派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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即使佛洛伊德在世的時候,情感在臨床上佔有愈來愈重要的地位,其弟子也在理論與技術上多所闡述。這些觀點隱含在亞伯拉罕、部分的瓊斯(1929),還有費倫奇晚期的作品裏(1929到1923)。
這種趨勢一方面由於病人的難度漸增,愈來愈少分析師把重點放在探索嬰兒性慾(衝突)何以發生的謎(如”狼人”對於早期發展的重構);轉而擺在此時此刻清楚可見的退行中。
這樣做使分析師處於有利的位置,藉此發現各種精神官能症退行的基礎。然而這種後佛洛伊德的寫作特色(被當時精神分析主流理論的偏好所決定),使得來自各方多元的發展讓渡給理論建構的同質性,造成當代試圖於紛陳現象尋找通則的讀者許多困惑。因此,我要揚棄歷史流變中關於理論的爬梳,僅僅引用前人的重要論點,重新分類:

既使哈特曼絕少觸及情感,仍影響了後續的作者(特別是央格魯薩克遜人),其中以Rapaport (1953)最為知名。
Rapaport心理生物的理論取向,努力把遺傳整合進卸載與社會溝通的功能中。這種嘗試的問題是,後來要怎麼把這些概念詮釋成心理學:(阿智:這裡指)自我心理學(而不是精神分析)。事實上這種基於生物學(偶爾加入社會學觀點)的假說仍擺脫不了心理學的範疇。把遺傳、結構、與適應的觀點強加到(三個)後設心理學的做法值得懷疑,似乎無法讓事情有所推進。無論是哈特曼的作品、或者如心理學家Rapaport,後來都發現精神分析的理論似乎更為適合。為了使理論清晰易懂,他們必須壓抑這些本應正視的矛盾,直到精神分析的經驗使得亟欲隱藏的東西得到更好的整合為止。
”豐饒的不清楚總比泱苗助長的清楚來得更有價值”;這就是投入精神分析運動的心理學家必須面對的悖論,最好把這句話謹記在心,時時提醒自己。然而,更重要的問題是:在以精神科訓練為主的精神分析社群裏,心理學是否並不必然成為唯一的輔助學科,以解決醫學訓練所無法克服的問題?
Rapaport的貢獻在於(字面上服膺佛洛伊德更甚於精神上):情感之於訊號的關係,從來不會導致訊號的反射,如同訊號之於情感的關係中,也不會導致語言的反射。
假使以經濟學模式來想像:情感不會是心智轉化中的反射性客體;這個工作是以整體的方式,在動機分層發展的指標下運作。
無論如何,遺傳取向使我們的觀察有其根據,匯集許多有價值的反響,如Engel的論文 (1962):他把針對創傷的反應分成兩種類型:主動與被動,並依此描述了憂鬱性退縮,當作一種面對災難時無所作為的最終反應;以及自戀性退縮,當作一種前客體關係期的一種無所分別(阿智:融合)。
生物基礎的重要性在摩爾Moore (1968 )的作品中被加強,舒爾Schur (1967)也有對適應觀點類似的辯護,並進一步地擴展論點:某些自主的心理裝置為本我與自我的發展提供服務。秉持著這種精神,認知功能在情感中被確認,就像訊號焦慮做為傳達般。
我們當然要肯定哈特曼對於自體self概念的介紹,隨後被英國學派透過各種路徑加以探究。自體與客體的交流提出了它們各自宣洩的問題,自體再現的宣洩以及自體意象的宣洩(self-presentations and the self-images)。
這類的宣洩所下達的,就是本我衝力之根本(本我往往也是情感風暴的始作俑者)。
與自戀創傷相應的情感(恥感與羞辱)證實了自體在處理過程的失敗,相關觀點已被費尼切Fenichel討論過。在此,作為外在客體的母親佔有重要的地位,換言之,隨後的內化可以部份解釋幻想經驗何以被我們低估。
依循著這條思路,自我變得愈來愈像情感調節與傳達的代理人,為了適應現實而運作。
倘使我們能平心靜氣地設想:這種發展僅只是後佛洛伊德學派對自我的某種看法,就能免除對於被化約的心智裝置(其功能被簡化至最大)有過多的失望。
就好像情感結構的基礎傾刻回到外於精神分析的生物學領域,僅只因為佛洛伊德曾把焦慮置放於自我之中,就讓這種觀點獨佔精神分析。自我於是變成僅只為了掌控情感,而不是為了與其所經驗到的,豐富、變異、矛盾之情感產生有意義的關係。
以上現象也可以說明,某些美國作者對於英國精神分析在後設心理學上的遲疑;尤其把原初情感歸結於原初客體,而非生物因素,並假定有幻想世界的存在;而這些想法卻來自於大西洋對岸的分析師,可信度極為有限(如果真有的話)。
問題的重點在於:”客體究竟意味著甚麼?”,不同的理論取向有不同的看法;關於心智裝置的概念同樣也會招致批評。如果意圖把問題層級提升到理論的普遍性就無可厚非。然而,大部分的情況是,問題往往只能趨近中間層級,使得心智裝置儘可能像是神經心理裝置(某種模型的建構的層級)。(阿智:也就是說,在理論上試圖妥協以及整合)。
佛洛伊德當然不會相信這種取向,所以在這方面也影響有限。如果我們選擇這種取向,毫無疑問必定走得更遠,就如同克萊恩過去所了解的那般(1967)。不幸地,心靈銘印也標誌出這條路,其他的研究(依循哈特曼的思路)亦給我們這種感覺,它們都基於臨床的真實,至少走得像我曾想過的一樣遠。
其中最早是伊迪絲·雅各布森(Edith Jacobson)著名且公正的研究(1953)。其對情感的分類是植基於哈特曼的觀點(我更願意說是基於:Hartmann, Kris and Loewenstein的作品),處理主體內在與主體間的張力,也把適應與掌握(mastery)的參考建構置放在作品的中心。
她在情感型精神病的臨床工作中擁有令人印象深刻的成就,對佛洛伊德的卸載觀點提出質疑,並以動力觀點取代之(歷程在這種觀點中是最重要的)。
事實上,情感在進化曲線(evolutionary curve)中生成,從張力逐漸發展到卸載,張力與情感在心智器官中以一種反應性的方式共存。享樂原則調節了平均張力軸的情感變化,像鐘擺一樣從快樂擺盪到不快樂。雅各布森對於快樂與不快樂一視同仁,她的觀點主要聚焦於情感調節的體內平衡觀,而不侷限在純粹的現象學觀點。
同樣的,這種重視調和的立場也定義了Joffe & Sandler (1968) and of Sandler (1972)等人的觀點,他們非常重視安全感的情感狀態形成的重要性,起源於生理心理學的基礎。在這種狀態下推進的分化,與孩童再現世界相伴而生,孕生於某種自發性的開端。
這種安全狀態藉由活生生的情感體驗來學習,並透過各個細微的光譜/界域來滋養(阿智:應該是指在與客體互動千百種廣闊複雜的情境),把它們從原初本能的滿足分化出來,特別在本能迸發的時候,主體要有能耐區分到底什麼是需求的滿足。
焦慮所扮演的解構角色降低了安全感,有利於適應"不良反應之復返";這正是桑德勒Sandlre念茲在茲的情感自戀根源。適應對於主體基本狀態的保存是必須的,訊號焦慮的功能確保主體的安全感,好對危險環境採取適應性行動。並針對來源訊息於內外進行持續不斷地掃描,積極預防意識中情感經驗的再現。
情感的功能永遠處於變化,時時刻刻評估著"自體與客體的影像(image)",為了自我理想(ego ideal)而奮鬥。拒斥任何從這種恩寵狀態的過度分離,並於內在升起一股難以承受的痛苦,故不斷進行否認。矛盾擺盪於"身體的失衡"與"透過適應性防衛試圖解決"之兩端,彼此相乘,時而以心身症的方式找到出口。
接下來談談佩托之前所進行,關於情感控制的相關研究。其核心想法承襲自哈特曼與藍博(Hartmann and Nunberg)關於自我合成功能的概念。佩托作品有趣之處在於他發想自臨床的靈感如此具體動人,這些想法來自主從配對的情感歷程。分析情境所促成的對話引領我們在情感中形成許多殊異想法的觀察;一方面與分析過程的元素相整合,另一方面,古老奔騰的情感從四面八方襲捲而來,超過心智器官所能承受的容量。在此我們可將佩托Peto的想法 連結到布維Bouvet (1960)的研究。
范倫斯坦Valenstein (1962)發明了全新的”情感化affectualization”概念。如同我們常在分析情境中觀察到:案主陷入戲劇性的情緒激動中,阻斷其思路,亟欲尋求宣洩,死命地阻擋著修通working through的發生。
此刻,一個確切的連結造成了阻抗,這種防衛模式就像布維Bouvet(1956)提到的”過量的情感excess of feeling”,以及勒溫Lewin (1964)的”屏幕情感screen affects”(據他描述如同夢的空白屏幕之情感同源物)。勒溫成功地示範了”情感解壓縮”的工作,這也正是我們傾全力建構情感,為的是嘗試在情感與理性中區分出功能與結構的不同。(阿智:我覺得解壓縮這個形容很妙,相信經歷過複雜、難以消化的情感衝擊的人都知道,那些濃縮的情感讓我們困惑,迷失其中。如果真有一種解壓縮的功能就好,讓我們可以解碼情感,建構我們對情感的看法)。
范倫斯坦認為,有能力度過相當數量的情感危機,分析工作才得以進行。從理論上來說,此乃”意念—情感”在潛意識中的情結。我們會發現這些想法比哈特曼更近於佛洛伊德,對於考量情感的認知類型甚有助益。因此我建議把注意力轉到”意動conation”的概念 (一種內在希望驅使主體朝向行動的表達)。
薛佛Schafer (1964)的研究比哈特曼學派往前一步,這篇批評性論文的靈感也許太偏現象學,但其脫離生物觀點的情感描述卻成就非凡。薛佛將重點放在情感的複雜性、還有表達的曖昧性(情感的存在不僅為了真實,更著重在缺席,成為不可或缺的虛飾訊號);必要時可將其視為完形整體的部分表達。薛佛還強調:可以掌握情感的道德乃是成熟的指標。薛佛認為情感的目的相當程度服務於我們複雜、矛盾、曖昧不明的本性。
莫代爾Modell (1971)試圖去糾正大眾心理學對情感的忽視,情感的溝通功能不僅指向他人,還指向自身。
藍哥Rangell (1967)則訝異於情感的主題在精神分析的文本中附諸闕如,如果他的看法屬實,可能因為分析師對情感的思考從來不是單獨進行,必須把注意力放在多重處境中。情感的面相不僅存乎前景,也在於環繞著這個前景的從屬(阿智:背景)裏。這也正是英國學派的分析師所依循的思路。
針對以上哈特曼影響下的取向總結我的論點。
對我來講,這些主流的趨勢都來自我的閱讀:特別是新近美國精神分析社群的報告(Pulver, 1971); (Brenner, 1974); and (Castelnuovo-Tedesco's 1974b)。
讓我想到普遍被接受的情感理論的缺席,是否因為精神分析理論的侷限?
古典精神分析在理論上的成就應該已經無法超越(或尚未被超越)。既使我們或多或少完成有用的釐清(Pulver, 1971); (Castelnuovo-Tedesco, 1974a),這些著重臨床事實的研究也不會比單純的現象描述來的更深入。用後設心理學的話來說,就是無法再增添任何。相反的,在此脈絡中運用後設心理學也無法釐清任何問題,反而會限制住它。
從這些爭論中散發出一種不惜一切追求統一理論的需求,布魯洛Brenner (1974)便提議統一的理論,他之所以可以這樣說,是因為他站在”假設所有的問題已經被解決”的位置發言。他將感覺與意念的結合包含在情感的結構中,藉以說明"關於情感本質組成部分的意念"如何從"存乎於脈絡中的意念"區分出來。
假使佛洛伊德面對這個謎,應該能全然地覺察它們在心智功能層級上的意義,也就是說在整體心理歷程上的反響。
一些美國作者傾向透過研究來尋求奧援,然而這些研究也是在精神分析的實踐中才有可能完成。在已經完成的研究中,自然地轉向發展(心理學)取向;這些研究僅能教導我們兒童的行為,而且建立在研究者同理心的研究條件,也造成了研究的限制。
緊接著,自我隱含的理論愈來愈轉向行動,而不管分析情境把重點放在"主體是透過分析關係的壓抑來學習"的事實,最後這些行動往往成為親職的代替品(阿智:也就是我們常說的,矯正性情緒經驗,替代性父母)。
若是把這些需求轉成一般概念,可以粗略分為以下三點:
a. 心理神經取向(Moore, 1974):把情感依附在腦部生理心理的結構中(情感相對於自律運動反應與反射的關係)
b. 訊息取向(Rangell, 1974):這個取向忽略了一個事實,就是這些關乎訊息的理論,實際上建立在對情感的排除。
c. 心理取向:致力於將發展與現象內省的線性概念整合在一起,卻加入了偽裝的行為主義。
所有的取向總歸來講就是對”適應” adaptation的強調。假使我們把觀點侷限於此,那麼所有人性組成就屬情感對於適應最為脆弱不堪。
我們也會訝異於美國作者對“分析關係中分析師的感覺所扮演的重要角色”緘默不語,這種觀點不只侷限了情感做為治療的工具,也在理論與實務的脈絡中,限制我們去了解情感、語言、與涵義如何整合在一起運作,並從溝通與內外語意的領域裡漸次勾勒而出。因此,必須指出的是,這種依據分析師心智功能的缺席,將會帶來非常有侷限性的客體概念的概念化。

‪#‎克萊恩影響下的客體關係觀點

#‎後佛洛伊德的情感理論‬

英國學派依循的方法更加重視深化情感,拋卻理論成見,近身回返分析師與病人性命相交所創造的經驗。瓊斯Jones (1929)的作品正是與這些概念交互影響所發展出來的,涵蓋不同類型的情感。特別對性機能喪失的探討,放在最近幾年困難的臨床工作中仍助益良多:情感碎裂、大量的禁制(包括那些嚴重的壓抑以逃避最為輕微的力比多滿足)、石化現象petrification等…。雖然瓊斯所描述的事物不完全等同於我們今天所面對的問題,然而對於最困擾我們的病人,其情感之脆弱,不得不去參考費倫奇同一時期的作品,葛洛佛Glover (1939)與布萊利Brierley (1937)也問過類似的問題,所有均遠超過情感卸載的關係。
葛洛佛依循佛洛伊德早在1915年討論”情感建構affective constructions”的概念,將其重新定義為”情感融合fusion of affects”。在克萊恩的影響下,葛洛佛對於(相當於我們現在稱呼的)爆炸性的情感解體甚有興趣。就我的觀點,他的描述應該被置放在其自我核心nuclei of the ego的概念下加以理解。
對布萊利Brierley (1937)而言,情感會找到它最好的表達,她是第一個了解客體宣洩比意念之於情感卸載更重要的人,並強調量的立場之不足。這篇論文清楚地反映出英國學派將原初情感發展與客體關係放在一起考量的趨勢。宣洩比分化與認知區別更早發生。對於英國學派,與其把情感推回生物學取向,寧可把它置放在原初知覺的框架中,方便分析師在分析情境中通過移情和反移情尋找相關遺跡。
保海曼Paula Heimann(1950)認為情感可以作為治療的儀器,意味著分析師不該在關係投入時退縮,應當承擔起自身的情感,作為對病人同理性回聲之探勘工具。將自己活在某種認同中,一方面認同被分析者的自體,另方面認同自體所希望的客體回應。在這層意義上,布萊利Brierley打開了解情感的新局。根據她的說法,原初情感的建構被連結到它們的承載者;讓我們不禁想起溫尼考特關於"護持"holding的概念。這些對於原始內射與投射機制的認可,以及自我如何與好壞客體產生關聯,比護衛精神成熟來得更重要,這種看法足以賞精神分析的衛道者一大巴掌。然而相對來說,仍少有人可以完成這種自我的整合。
毫無疑問地有潛意識情感,或者“前意識情感”的存在。情感的語言無論如何都比言說speech更為古老。這個早被弗洛伊德提出的觀察,亦被保留在情感語言的意念裡。李克羅夫(1968)指出:情感的眾多特點之一就是,它們終將被別人感覺到,或者誘使別人認同它或者做出對立的反應。套用布萊利的公式就是: ”智性頓悟與情感感通”的結合,對於分析實踐的重要性。
我們不僅可以在布萊利的文章中看到克萊恩影響的痕跡,克萊恩更影響了整個英國分析圈。雖然她甚少提到情感,但在她論及"圖像性 "這個概念時,說的仍是情感 (克萊恩曾在描述心理裝置的功能中,提及相關的"感覺記憶" memories in feelings)。克萊恩以隱含在病人言說之下的"幻想化情感” fantasied affect,某種基本的聯合單位the elementary unity of fantasied affect",取代了佛洛伊德學派認為的情感與再現的對立。克萊恩無庸置疑的重要性不僅表現在理論的自成體系,更在於她啟發了後續者的創造與思考。
身處克萊恩團體核心位置的比昂Bion,將情感置放在連結思想的位置。當病人嘴巴說:“我覺得"時,也可以用"我認為"加以取代(Bion,1963)。比昂深入描繪了被投射性認同所排除的大量情感,返回到無能調控過量附加物的心智裝置中。這些附加物禁止無乳房的思考,並想阻斷思想的進程。
費爾貝恩(1952)不僅與克萊恩學派保持距離,而且全面地挑戰了克萊恩試圖描繪嬰兒心智的潛意識幻想。這裡的悖論是:他把更多重點放在人格的精神病因素,換言之,就是那些對抗情感表達的防衛;另一方面也全神貫注於情感的普世性,更偏重思考,徹底與佛洛伊德的生物取向決裂。他的歇斯底里研究乃是深具價值的典範。是故,關於費爾貝恩是否正統的問題,在我看來並沒有比他所帶來的進展來得重要;這些進展使得分析師得以完成工作,如同溫尼考特。我們可以將他們兩人的作品看成佛洛伊德作品的延伸。
無需嚴格闡述情感的概念,只消說出關於原初情感發展的事實。在分析情境的兩位搭檔間(阿智:分析師與病人),溫尼考特(1945)給出情感對治療的重要性,促使他寫出燭照人心的論文"反移情中的恨“(1949)。
他的取向導致以下思考:沒甚麼比分析過程更不能忽視分析師的情感,如同在發展的概念中(情感發展首次發生的地方)不能排除母親的情感,以及她能容忍、護持與傳遞情感的能力。透過此等形式,嬰兒得以自我整合。之後情感的概念脫離了個體的孤立,進入溝通的設定,背後的特殊涵義尚待我們定義。對溫尼考特而言,不僅孕育情感的方式改變了,啟發性的嶄新思想也取代了專門的情感分類術語,這些都以分析經驗帶來的氛圍做為參考。在那些時刻,退行將兩位搭檔引介至一個不再把情感當作孤立事實加以談論的世界。
按照他的說法,沒有比克萊恩學派的幻思結構fantasy structures更足以使用在分析的溝通,特別與病人的溝通。幻思結構會強加在病人活生生的經驗中,造成某種侷限,潛在地破壞分析所設定的歷程與進展。分析師的詮釋首先使病人得以領悟他是如何活在去人格化的關係中,並透過詮釋的母體matrix將未知翻譯為已知,藉以掙開心靈桎梏。這些工作都是透過病人與分析師的關係,還有分析師對病人退化性需求的容忍,倚靠病人心智功能裡限制其行動自由的模具 mould加以修復,揭露不太適切的人際模式,以促進心智的變革。
對於那些倚賴情感溝通的病人來說,他們需要分享經驗,這並不意味著與病人共謀,而是透過一種平順的交換,使其感覺自身的存在,如此才能形成足夠的空間。這種人造的空間,不擠壓內在世界,對病人的沉默自體具有防衛性的意義。克萊恩學派描述的心智裝置功能極其可能,而且絕大部分是正確的。但是,這種正確是某種觀點下的產物,背後隱含了饒富興味的問題:"如何調整這種功能?"是去尋找與病人溝通的特殊力量,卻不為病人所接受,亦或需要透過我們對病人的理解,透過知覺手段的折衝,靈巧有致的詮釋技巧並不是從外部對病人說,而是要找到某種對病人而言最親密的溝通。那些被病人所承認的事物,需要與其內在收到的贈禮gift 相符合,或者部分相符才得以被尋獲。(阿智: 如同在溫尼考特的作品中,母親剛開始會滿足小孩的全能感,形成某種由小孩自己發現現實的幻覺)。這些貢獻都源自於溫尼考特與米爾納 Milner(1968)和孔汗 Khan(1969),(1971)為我們所開闢的道路。

圖片選自
https://en.wikipedia.org/wiki/Melanie_Klein




當初會喜歡Andrew Green是因為看了"當影子成形時"
http://www.books.com.tw/products/0010377869
其中有段話極富詩意:
"當事者無意識地認同死亡母親(me’re morte),後者對她的小孩而言,在精神上是不存在的,全然沉浸於自己的哀悼或憂鬱中。如此的死亡母親在孩童身上成了「心死」的部分(une partie moritifi’ee),在他們自戀組織中形成窟窿,一塊由負特質(ne’gativ’e)所佔領的禁區,無法和再現所構成的網路連結,也無法具有意義。"
這段話總是讓我想到"新手人生"這部電影。
http://franklovepsychology.blogspot.tw/2012/…/blog-post.html
沒想到,幾年後,為了了解精神分析的歷史如何爬梳情感
開始試著去翻譯Andre Green的長篇論文:情感理稐。
超過半年(且未完成)的翻譯過程,加上忙碌的工作與學校生活
真的是挫折連連。
兩年倏忽即逝,學會的治療師課程終於結束了
我也多出悠閒的禮拜六下午,可以持續熱愛的精讀加翻譯。
附帶一提好消息,關於Andre Green的課程目前在無境私塾招生中~
楊醫師學養豐富講話又逗趣,千萬不要錯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