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 詮釋恐怖主義‬ ‪(精神分析觀點‬)




近代精神分析對外在世界的關注不亞於內在世界
IPA最近就刊出Julia Kristeva對恐怖主義的分析文章
閱讀其脈絡,也可以解讀所有抱持某種意識形態的社會運動(護家盟或許是其一)
以下乃簡單的譯註,跟大家分享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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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青少年作為信仰者

每個人身上都蟄伏著一個小君主,青少年也是。青少年是最典型的信仰者,信仰者滿懷熱情,信奉絕對真理。信仰者不是探索者,也不是懷疑論者(佛洛伊德是最知名的懷疑論與探索者,端看他對宗教的分析即可了解),信仰的背後乃對理想客體的崇敬與追求,這為基本教義派埋下種子。作為青少年,亞當與夏娃,羅密歐與茱麗葉為我們別上閃閃發亮的勳章,戀愛中的人都是青少年。
因為本能夾著執著與施虐性,如果不加以挫折或者適度導引,也會帶來危險。對客體的尋求容易翻轉成懲罰(或自我逞罰);青春期的表現形式就是憂鬱及自殺(自傷),在政治上也會導致自我對他人毀滅性的力量,我稱之為”神風特攻隊症候群”(kamikaze syndrome)。因為青少年如此關注理想客體,因此”關係的不可能”易被經驗為懼怖的威脅。
(阿智:所以千萬別詆毀青少年崇拜的偶像,也別批評青少年的朋友,因為這代表他至高無上的理想性)

2. 理想主義的移情

共享理想主義的症狀常見於青少年,當代社會時興的意識形態之集結與運作也算是。這種分享也蘊生出諸多儀式、齋戒、與屈辱。藝術起源於重生的主題,許多小說都記載青少年主角的啟蒙式冒險。

(阿智:參考"麥田捕手"與"海邊的卡夫卡")
當然,青少年不滿當代社會創造出少年中心、少年精神科來規訓他們。但也許我們尚未準備好面對這種”宗教的回返”(return of religion),不管藉由靈性物件、或者互聯網上的宗教碎片;更嚴肅地,也藉由基本教義派來達成。
(阿智:作者將基本教義派描述為"假理想主義之名將死亡趨力推向爆炸的極致"真是一絕)

3. 激進主義對巴黎的攻擊

聖戰士對巴黎的恐怖攻擊使我們了解,透過信仰來達到宗教治療之不可信,它無法將這些矛盾的信仰者送抵天堂。虛無的信仰者與感傷的理想主義者是未經整合的青少年,在無情的移民處境無法融入社會,兀自飄零。
宛如流氓的激進主義與基本教義派為我們描繪了一幅在宗教衝突中若隱若現的虛無主義圖像(或許比這更為激進),這幅圖像定格在文明的起源,聚焦於前宗教期(執著於信仰)的破壞性。這種心理生活的普遍組成(不管與別人一起建構或者是為了別人),都展現在青春期的理想主義障礙裏 (adolescence as the idealism disorder)。
精神分析關注這種人心難以理解的混亂,導致於”去主體化”(desubjectivation);或者我們可以這樣解讀:”我不存在→沒有甚麼東西是存在,除了某種趨力之外,而這種趨力連結至他者,指向”去客體化”(deobjectalization)→他者沒有意義也沒有價值,最後僅剩下死亡趨力,邪惡的魔鬼大獲全勝。
(阿智:這裡我們或許會問,聖戰士沒有生之趨力嗎?在我看來,也許所有的生之趨力連結到虛無的理想化的領導者,產生一種比極權更為極權,去個人化的病態連結。在這種連結裏個人消逝於無形,融合於組織,最後僅剩下死之趨力泉湧而出,可怖又可悲。)

(阿智: 關於聖戰士心理狀態的電影,請參考《瘋狂麥斯 5.》的戰爭男孩

https://zh.m.wikipedia.org/zh-tw/疯狂的麦克斯:狂暴之路)


4. 激進的惡


什麼是康德與鄂蘭同聲譴責的惡?邪惡的宣言與現實乃”人類是多餘的”
,這也正是邪惡的破壞機制。
激進的邪惡失去理智?某些方面,這屬於神祕學及文學的範疇,政治協商無法在此停歇。因著精神分析的體驗,我不會僅滿足於反抗邪惡,為了從移情/反移情中淬煉出詮釋,我還要尋找極端邪惡的法則。
因著家庭的失敗與未能整合進社會,我們會發現有些人(如青少年)屈服於理想主義的障礙。他們無法分辨對錯、內在與外在、主體與客體。身處於內在兩股趨力間(生與死),最後死亡趨力位居主導,消融心智,且把心智化約成盲目的破壞。伴隨著漠然的空乏,也進行自我破壞。
透過這樣的診斷,蘊生出精神分析的勇氣,使我們超越”泛道德主義”。在激進主義浮沉的青少年把分析師置放於無法前進的交叉點:在此”去主體/去客體”帶來威脅,卻也帶來重整的機會。
我們的挑戰正是要去面對這種理想主義障礙所發現的死之趨力,還有心理裝置的惡性潛質; 除了廢除信仰(believe)之外,還得帶著求知(know)的渴望,人類才不會把心靈投注於建立剝奪自體及對他人無感的連結(link)裏。飄盪在匱乏的世界,甚或一無所是的世界,沒有善、沒有惡、更沒有價值。
我們有可能把精神分析的傾聽推向這種人類本質的邊界?仍能在艱困的條件下進行精神分析的實踐嗎?

5. 重估我們的價值

共和國面臨了前所未有的歷史性挑戰:
我們是否有能力面對這個批著宗教外衣,矛盾於需要信仰或者渴求真實的危機?此一危機觸及人類彼此連結的基礎。
此刻,大屠殺所引起的焦慮震攝住整個國家,經濟社會飽受衝擊,如此巨大的挑戰使我們忐忑不安。
我們有沒有能力在啟動警政與經濟的防衛機制時,又不喪失心智的力量?
我們有沒有能力指認出慘烈的理想主義障礙夾帶著激進的暴行正席捲整個國家?
帶著細緻且必要的傾聽,帶著適切的教育與不可或缺的慷慨,然後才去詮釋這個被邪惡攫獲的野蠻聖戰士。他們質疑政教分離的價值,並且端詳著精神分析是否有能力解決全球化所帶來的心理衝擊。

對抗激進邪惡的戰爭需要我們嚴肅地採取尼采的方案:”問一個大的問題,比傳遞一個偉大的表述來的重要。”
換言之,就是讓焦點從”神”轉開,投向概念(ideals)及其缺席,為的是要了解它們,重新評估、重新發問、並且永無止盡地重新思考。
我們要詮釋”恐怖”,支持那些被激進邪惡所引誘的人們,甚於把焦點放在致命地反擊,或者”殺人者該死”的殘忍中
(阿智:作者再三提醒我們,不要被反移情也激化成另一種惡)
為了不要屈膝於邪惡(或極端的惡),我們必須滿懷耐心地探詢;絕對不是從烏托邦以及安全的平衡出發,而是從帕斯卡(Psacal)定義為”永動機”(perpetual motion)的脆弱開始。
帕斯卡寫道:”那個發現欣悅於善而不激怒於惡的秘密之人,能尋獲此點(point),也就是永動機。”
今日我們恰恰缺少的就是這個點,這個永動機,特別是” 欣悅於善而不激怒於惡的秘密”?
這個特別的體驗正是野蠻人所忽略的,對我們來講,卻可以經由移情中啟動…。
(阿智:這段話讓我想起恐怖攻擊後,法國人發起保有藝術之都的價值,不因為邪惡而稍有改變。相關文章請參考:http://udn.com/news/story/8989/1326239-海明威回憶錄-巴黎人的心靈救贖)

※閱讀的文章是
http://www.ipa.org.uk/en/News/kristeva.aspx

※作者:
茱莉亞•克莉斯蒂娃,法籍保加利亞裔哲學家、文學評論家、精神分
析學家、社會學家及女性主義者,近年也投入小說創作。她出生於保加利亞,自1960年代中期起定居法國。1969年克莉斯蒂娃出版了她的首本著作《Semeiotikè》後,逐漸崛起於國際批評分析、文化理論與女性主義領域,
曾在台灣出版《黑太陽: 抑鬱症與憂鬱》。
http://www.eslite.com/product.aspx?pgid=1001116171802739&name=黑太陽%3A+抑鬱症與憂鬱
官方部落格:
http://www.kristeva.fr/chinois.html

※完整翻譯請看:
http://franklovepsychology.blogspot.tw/2016/01/blog-post.html

(譯註:阿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