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 在臨床上運用死之本能



#讀書筆記
#就像在冬天總是想念夏天

新春前夕,全台發生大地震
我的故鄉花蓮遭遇了嚴重的災情
四棟大樓倒榻,救援期間外在環境與內在心境均陷入愁雲慘霧之中
那種沉重、焦慮、使人無法呼吸的感受
在在說明了死亡離我們如此迫近。

剛好我在學會內部的讀書小組中被指定要報告Hanna Segal這篇從臨床觀點,講述死之本能的文章。
這篇文章開頭短短幾行字,足以說明面臨死亡時那種莫名所以的情緒。
原來貪生怕死是因為生之本能與死之本能的搏鬥使然。

文中談到當佛洛伊德使用"涅槃"來形容死之本能會有理想化死之本能之嫌
然反過來說,我們文化中對青春的崇拜、滿街的醫美診所、過度的建設消費也可說是對於生之本能理想化的結果。
這種理想化,讓我想到人們總是無法真實地活在當下,無法感受與思考,只能滿心嚮往彼時彼刻,並且相信它會更好的一種嘗試。
而這種嘗試就像做夢一般,在面對現實的時候,多麼脆弱而徒勞!!


#之一  #求生求死

在傑克倫敦的"馬丁伊登"(1967)結尾,馬丁想要跳水自殺。然而當他下沉時,會自動游起泳來。 “這是生之本能。於是他停止游泳,但當他感到水升至嘴巴時,雙手陡然舉高用力滑動。 “這是生存的意志,”他想,還為這個想法而冷笑。

倫敦生動地描繪出馬丁對想要活著那部分的輕蔑和仇視。 '“生存意志”,他鄙夷地想。當他溺水時,他的胸部有一陣撕裂的疼痛。 ''並不因為死亡而受傷 " 而是在微弱意識中擺盪的想法。
這是生命 - 生命的痛苦 - 這種可怕的窒息感。 這是生命帶給他最後的一擊。“

所有的痛苦都來自活著。 弗洛伊德將死亡本能描述為一種回歸無機狀態的生物驅力 - 有機體對從擾動不安復歸沉寂。 弗洛伊德在“超越快樂原則”(1920)中首先描述了死亡本能。 他假設生命本能的目標是將元素結合成更大的單位; 旨在存活與傳播。 (性是其中一部分。)死亡本能的目標則是解構,消融,死亡。
我認為弗洛伊德強調死亡本能的生物面向,讓後人,甚至自己,把他的觀點當作一種生物學推測,一部分是出於防衛;他預計這個全新的想法會令人震驚,並遭受巨大阻力,事實上也確實如此。
然而,我們不能忘記,他是因為遇到純粹臨床的現象如:強迫性重複,受虐本質,憂鬱超我的殘酷性等,才引發思考這些問題的動機。
在“自我和本我”(1923年)中,釐清了死亡本能的心理面向以及這一概念的相關性,不僅對於憂鬱症和受虐狂,而且對一般的官能症。 “死亡本能的去融合(阿智:或譯"去性化")明顯地出現,是許多嚴重官能症最顯著的影響之一。”

人們可以用純粹的心理術語來闡述生與死之間的衝突。我們一出生便面臨各種需求。與此相關的經驗,對此的兩種反應,我認為是,這兩種反應總是存在於我們所有人之中,儘管比例各不相同。
一是為了滿足需求:那就是努力存活,並導致尋求客體、愛,並最終關懷客體。另一種則是摧毀需求的驅力,摧毀感知與體驗的自體,以及任何能被感知的事物。

有時Freud將這種對干擾的拒絕當作涅槃原則。剛開始他認為涅槃原則是快樂-痛苦原則的一部分,因其尋求恆定,起先他設想這是快樂原則的一部分。
但後來他將其等同為死之本能 - 即回歸無機的驅力,死亡。
有機體透過將它轉向來抵禦死亡,從而使它變成攻擊。然而,涅槃原則這個術語帶有一種隱含的對死亡的理想化,連結到某種理想融合狀態的汪洋感。
無論如何它仍是破壞性的,因為它旨在摧毀一切生命;弗洛伊德主要強調它,透過強迫性重覆、施受虐、和憂鬱超我的殘酷面所表現而出的破壞性。

我認為,對客體的破壞不僅是弗洛伊德所描述的轉向外部的自我毀滅 而已- 儘管它是重要的 - 而是從一開始,摧毀的願望既指向感知的自體,也指向被感知的客體,彼此難以區分。 我稍後會回到這點。

Freud 說,死之本能大多在身體內默默運作,我們永遠不會看到純粹的表現形式 - 只有與 libido融合的表現形式。但他也談到去融合。
我認為,隨著新的技術發展,我們更容易找到在融合中屬於死亡本能的組成。而且,隨著接觸到更多嚴重病人,我們更常偵測到,比融合還接近純粹形式的(與生之力量相衝突)死之本能運作,而且不只存在於精神病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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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我一直不同意將Trieb翻譯為“本能”。 我同意Bettelheim最好的翻譯是法國的“pulsion”。 英文最接近的是'drive'。


#讀書筆記
#關於HannaSegal

Hanna Segal 年輕時從波蘭逃到英國,才開始學醫並接受Klien分析。之後便投入精神分析的志業,也成為讓Klien發揚光大的重要推手。
其著述甚豐,作品探討美學、藝術與象徵,並分析戰爭和911恐攻。
值得一提的是她非常長壽,活到93歲。

記得有回聽樊雪梅老師演講,曾評論她遲遲不願讓自己退休,對比這篇文章挺有趣的。
對我來講,退休就是依循死之本能的召喚讓自己一步步地步下人生的舞台。在普遍工作到老的分析界,這種現象也頗值得玩味。

#死之本能概念對臨床的有用
#之二
#案例A
#死之本能投射於外所造成的迫害

A太太不是精神病。 她聰明、敏感、敏銳,具有情感能力。 然而她很脆弱。 她的生活在某些方面是永久的折磨。
她被迫害感所折磨,受苦於迫害性的內疚和各種心身症和慮病,還有不斷轉移的恐懼。
她極度對外抑制那種具有建設性的攻擊。對任何剝奪、焦慮、嫉妒或嫉羨的幻想與情緒的反應都非常暴力。
"我希望他死。 我想殺光所有人“等...,對於任何不舒服幾乎是立即反應,並且可以被真實而強烈地感受到。

但更重要的是,她對自己堅持不懈的暴力。她真的(已幾乎)認為,治療最輕微頭痛唯一且直接的方法就是砍斷頭顱。
不斷希望可以擺脫她的手腳、各種器官,特別是性器官,不讓自己經驗到任何可能導致挫折或焦慮、衝動的感覺。
這些自我攻擊顯然超過了對內在客體的攻擊,導致身體症狀,如:部分性冷感、偏頭痛等,以及持續的慮病。

我們當然會分析她如何各種方式把攻擊投射到客體 - 向她說明迫害和內化的迫害性客體- 何以產生迫害性焦慮等...。
我們還會分析她常常攻擊自己的迫害性器官- 身體和心智的。但有一次會談似乎以一種簡單的方式把所有主題連串連在一起,她對此特別信服,我認為這帶給她功能上的真正改善。

A女士有東歐與英國血統。內心常被東西方衝突和核戰恐懼所佔據。
我想報的session是放假前的最後一場會談。她在一開始提到了她想參加核武裁減會議,但並沒有去,並抱怨自己消極的態度,以及無法振作起來去做她想做的事或她認為對的事情。
然後,她簡短地談到對核戰的恐懼,特別是關於按鈕落在誰的手上(手指)的問題。當下還特別關注美國對英國核武的控制。

她沒有參加會議的原因之一是,不想打電話給那位她懷疑看不起自己的朋友,從那一刻,她又繼續談到一些無所不在的迫害恐懼,或多或少明顯地涉及(她的)所有客體。
於是我感覺到分析空間彷彿充斥著極為破碎的迫害性客體。
我覺得依循這些投射的迫害性碎片毫無意義,比較關心會談中所呈現的兩項元素。
第一,覺得無法控制和對抗她所不贊同的事(以不能參加CND會議為代表);
第二,沒有提到即將來臨的假期。

我認為逐漸升高的碎片化和迫害與即將到來的中斷有關,並向她提到這一點。
她的反應直接而暴力。 她說:"我討厭最後一次會談 - 簡直無法忍受。 我希望可以按一個鈕使它消失。"
我提醒她從會談開始 - 並說現在我們都知道按鈕在誰手上。
她放鬆下來,會談的氣氛改變了。 她說她知道她並不介意核戰。 事實上,如果能確定她和孩子可以立即死去,她會希望核戰。令人無法忍受的是核戰之後的世界與倖存下來的想法 - 永久地暴露在輻射塵的污染中。

我向她指出,她還活著,悉心照料孩子。 她實際上正活著;希望自己和孩子可以活下去的那部分,使她來到這裡。
然而似乎在她按下“心理按鈕”之後,就經常感覺自己彷彿活在精神戰後的景況中,並曝露於輻射塵的污染中。 而大部分的會談所瀰漫的迫害感正是這些輻射塵。

她對按下按鈕還有輻射塵的聯想,生動地展現出她如何處理死亡驅力。
按下按鈕是死亡本能的表現,很快地與投射結合,因此認為死亡的威脅來自外在 - 輻射塵。
我認為在那次會談中,她幾乎直接經驗到自己希望徹底摧毀世界的願望。
我對這些線索的詮釋立即減少她的迫害感,使她與自己所驅動的心理現實接觸。
這種認識所產生的影響以及隨後的釋放非常驚人和持久。 當然並沒有根除她的問題,但是破壞與焦慮的強度大大減弱。


#讀書筆記
#當個案想幹掉你怎麼辦?

許多強調正向的療法,往往在病人尚未恨我們的時候
治療就嘎然而止,治療師也在病人心中留下美好的理想化形象。
但對分析而言,如果一個治療從頭到尾都很平和
那我們不得不說這個治療毋寧是失敗的。

Hana Segal最厲害的
是在面對個案說要幹掉她的時候還可以冷靜地思考
並不是說這樣的情感對她不會造成衝擊
而是她可以從這裡出發,將個案憎恨分析師的敘事
轉化為咀嚼分離的苦澀,然後從這裡延伸
更進一步地發現個案在尚未分離前
可以說是從未活過。

ps:Seagl女士這張照片好時尚

#死之本能概念對臨床的有用
#之三
#案例B及其解析
#懼曠症背後的死之本能

與死之本能對抗,在有利的條件下,也動員了生之本能。病人 B生動地證明了這一點。

B正面臨著即將來臨的分析終止。 這名病人通常表現出很少的焦慮和尋常的感覺。 在這種面對後不久,他來到週一的會談,感覺支離破碎。
他說他星期天體驗到致命的感覺。 他和家人一起在公園裡散步,突然間感到寒冷,全然被死亡侵襲。 他實際上並不焦慮,只因為身體和心理上的寒冷逐漸癱瘓。 甚至不知道是否可以回到他的車。

他上了車,在裡面感到安全。他確信自己會死或已經死去,唯一能想到的,驅逐這些內在死亡的方法就是過來殺掉我。
當他回到家感覺好一些之後,仔細想想是否他會因為恨我而想殺我,或只是為了逞罰讓他如此受苦的我。但這也不對,他所知道的僅是,這是他擺脫死亡的方法。

這個經驗不僅對他產生巨大的衝擊, 對我也是。人們可能將其視為簡單的懼曠恐懼,但無疑地在會談中我們處理的是關乎生死的力量。
本週稍後,當我們分析這個事件時,他希望我可以在下周補一次會談。很早以前他就知道那一周我不得不在周一離開。
他說他無法面對短短的一周,問我是否會在周六見他。我同意了,他的情緒反應異常地強烈。 他哭了,並且說他從沒有從別人那裡要求過任何有意義的東西,也沒有希望可以得到它。

後來看來,他在公園經歷的癱瘓,一部分像是他沒有四肢,沒有眼睛,沒有嘴巴,讓我震驚的是他描述的方式像是尚未形成的胚胎。
接下來的幾次會談他告訴我,當他要求補諮商時,感覺好像終於有了可以伸展的手臂,可以哭泣的眼睛,和可以要求的嘴巴。
不久之後,出現了客體關注。當他想到如果他在分析結束時遭受了驚人的崩潰或死亡,會對我產生甚麼影響而感到震驚。
他還表示,他一直知道自己總在自我毀滅,但並沒有自我毀滅的特質; 他不確定自己真的想死,但是經歷過被死亡侵入的感覺,現在了解自己並不需要它。

#解析

這位病人對於任何關於分離的想法一直有極大的阻抗。他無法想像分離,不然就是把分離當成災難性的出生。他對未來的反應可以被視為某種返回子宮的願望。
然而一旦品嘗生命的滋味,重返子宮就是一個暴烈的殘害過程:成為未成形的胚胎,他曾幻想砍斷四肢和感官—不是良性的回到子宮,而是死亡本能的暴烈表達。

向死亡驅力投降的後果就是對生命力的對抗。後來他幻想自己重獲四肢與感官,就是透過生之本能所驅動。這是對需求的肯定,希望活著,並且希望得到帶來滿足的客體。在那幾次會談以及之後的會談中,他可以感受到需要、愛、感激和憤怒,帶著以前從未經驗過的力量和深度。

Freud說,死亡本能通過轉向到客體上,作為處理的一種方式,我的病人帶著衝動想來殺我,幾乎就像教科書上的例子。 據我所知,Klien(1946)的觀點是,這樣的轉向不僅化為攻擊,還會化為投射。 與此同時,死亡本能藉由投射從對壞客體的攻擊(Freud的轉向),轉向由由原始投射所創造的壞客體。 這種投射就像是病人A感覺自己生活在輻射塵中。

在分析情境中,死亡本能的投射往往是非常強大的,並且影響反移情。
它能採取多種形式如,對病人B,我常被癱瘓和死寂的感覺襲捲;在其他病人身上,悲觀和絕望時而激化出攻擊。
A和B在驅迫別人的攻擊上,扮演過去的主人。使其陷入被誤解,誤判,被剝削和受壓迫的處境。分析師則不斷被推動並被迫成為迫害性的超我。

相反的,有時病人會把自己的生之本能投射到分析師身上,把生存問題交到分析師手中,並激化出過度的保護與關注。 A女士的脆弱和拒絕為自己而戰可能會產生這種影響。在會議談中了解這些投射是很重要的,否則分析可能會變得停滯,或者分析師會被推向保護衝動中。

死之本能的運作總是伴隨著巨大的痛苦。問題是:如果死之本能的目的是不去感知,沒有感覺,拒絕活著的快樂和痛苦,何以死之本能的運作和如此多的痛苦有關?
我認為這種痛苦是由最初受到死之本能威脅的利比多自我(libidinal ego)所經歷的。痛苦的主要來源乃內在死之本能所激擾出的湮滅恐懼。當本能被投射為迫害和內疚的痛苦和恐懼。

弗洛伊德將憂鬱症的超我描述為“純粹的死亡本能培養皿”。在“文明及其不滿”中,佛洛伊德(Freud,1930)得出的結論是,在深層次上,所有的內疚感都源於死之本能的運作。
對於克萊因而言,焦慮和內疚都源自於此。在"抑制,症狀和焦慮"中,弗洛伊德(1926)說,第一個恐懼就是害怕滅絕。這似乎與他說的,孩子沒有死亡概念,互相矛盾。但,或許這兩種說法沒有看上去這麼矛盾。
我認為害怕死跟想要死,都象徵某種存活的可能性,都是在害怕滅絕及相關的恐懼之後,截然不同的經驗。

因此,死亡本能的運作會在自體產生恐懼,內疚和痛苦,而這種恐懼,希望可以活下去,並且完好如初。
但仍有在痛苦當中享樂的問題。正是這個問題驅策弗洛伊德思考受虐狂(1924年)。
我認為痛苦中的享樂是一個複雜的現象。它一部分,是本能的全然滿足。如同生之本能,死之本能尋求滿足,而死之本能的滿足,在即將死亡的那一刻,使我們處於痛苦之中。




#讀書筆記
#近況

大家好久不見
這陣子銷聲匿跡主要是因為忙碌
嘗試分析取向的督導與講課(倫理學),也才了解自己需要補足之處。
還有到日本參與精神分析的亞太區研討會
讓自己浸泡在國際交流的氛圍中,感受一下未來的潮流。

說了這些,主要是想跟大家致歉
我沒有忘記大家,更沒忘記要把未完的Hanna Segal補足。
也邀請大家除了來版上逛逛,未來在分析的場合遇見也別忘了過來打聲招呼。
讓我們在這條漫漫長路彼此陪伴彼此砥礪學習。

#死之本能概念對臨床的有用
#之四
#病人C以及隨後的夢
#死之本能與受虐

他身處在深沉、黑暗、濕潤的洞穴中,非常憂鬱,感覺受壓迫。 在夢中他問自己:"為什麼我想留在這裡?"
這種憂鬱的夢並不新奇,我們常有機會分析他對父親的憂鬱認同,一位在礦坑中遇難的礦工。 對這個夢來說,新的提問不是"為什麼我必須留在這裡?" 而是"為什麼我想在這裡?"
這個夢使病人對其無意識主要的受虐狂有了深刻的認識。 和病人B一樣,夢中當然有子宮的元素,但它是死亡子宮,比生命子宮更完美,因為生命子宮意味著生育和活著的可能。

在享受痛苦的同時,想死部分勝過想活的部分也能得到快感。
馬丁伊登帶著冷笑想著自己想活的部分。這是勝利的冷笑,不管有意或無意,都是負向治療反應的重要成分 -不僅是打敗分析師得勝的施虐快感,也是打敗一個人想活與成長那部分的受虐快感。畢竟在痛苦的快感中,總是可以找到性慾(性化)的痕跡。

#案例D

病人D相當自我毀滅,總是把時間花在不斷且無盡並成功地尋求性快感。他的性慾被使用來製造一種可接受的(阿智:防衛),好掩蓋其施受虐的特質,這在次分析之前,他完全無法意識到這一點。
在有意識的層面,感官的享樂掩蓋了這個事實:更深的享樂在於帶給別人和自己痛苦與破壞。
一般來說,除了明顯的倒錯之外,痛苦中的享樂和積極尋求痛苦都是無意識的。對病人C而言,被揭露的事實就是:"他渴望痛苦"。

性慾化(Libidinisation )總存在著生死本能融合的部分。

但融合可以採取許多不同的形式。 在健康的發展中,生死本能的融合是在生之本能的支撐下轉向死之本能,攻擊是為了存活。
在死之本能主導的情況下,性慾服務於死之本能。 這在倒錯中尤其明顯。 在生死驅力之間建立了某種微妙的平衡,對這種平衡的干擾被認為是分析過程的巨大威脅。

#病人D接下來的夢
#妒羨

在某個區域所有的人與物都靜止不動,幾乎死去。 在那區域的周圍,核武朝外定期掃射。 如果有人靠近,會自動觸發。 該區域內瀕死的人都有父母。
這個夢生動地描述了Betty Joseph(1982)說的那種近瀕死的心智狀態,在這種狀態下,生命持續的前提是 "沒有任何事物存在或運轉"。
這個夢的目的就是警告分析師,如果接近這個區域,擾亂死之平衡,將會啟動難以控制的破壞力。

自從Klein發表"妒羨與感恩"(1957)以來,死之本能和妒羨之間的關係,就成為許多分析師討論的話題。Klein注意到妒羨和死之本能有一個主要且共同的特徵,它們都攻擊生命和生命來源。
妒羨必然是一種矛盾的感受,因為它根植於,正如她所注意到的那樣,需要和羨慕。
然而,像所有矛盾的情緒一樣,都為利比多或破壞驅力所主導。
(阿智:作者的意思應該是妒羨應該融合了生死本能。)

她所描述的原始妒羨被死之本能所籠罩。
死之本能與妒羨之間有著密切的關係。如果死之本能是對於 "因需要而生的干擾" 的反應,那這個客體既被視為干擾,也被視為需要的創造者,並被視為能夠解除干擾的特定客體。
因此,被需要的乳房是令人怨恨且妒羨的。
必須通過自我滅絕和客體滅絕來避免痛苦,就是對此客體存在的感知所引發的痛苦。
滅絕既是對妒羨的死之本能表達;也是對於忌妒的防衛,希望可以滅絕所妒羨的客體和慾望客體的自體。
但是妒羨當然不是死之本能的唯一表達。

病人D非常自戀和妒羨,在分析的某個階段取得了可觀的進步,尤其是創造性工作的能力。他非常清楚這是分析的結果。
這樣的情況總是激起他一陣瘋狂的妒羨,並與其他情緒相衝突,這對他來說是非常強大且危險的,並將他推向精神崩潰的邊緣,有時甚至越過了邊界,雖然他已經好幾年沒有精神崩潰的具體經驗 。
緊跟著這次進展之後是愛的撤離,使我和分析降至冰點,如他所述,肛門攻擊使得他的糞便同時被理想化,並用來作為對抗我的武器。

例如,在一個夢中會談正進行。我與他交談,但他坐在高大的馬桶,就像坐在寶座上,高高蹲踞著,不聽我說。
經過幾星期強烈的阻抗後,他帶來了以下的夢。

在屋裏,一個男人坐在冰封的桶上。他知道冰會碎裂,他會掉進桶中而死。該男子想與病人同歸於盡。病人掙扎著,試圖勒死那個男人,但他不能,因為在他死去的過程中,病人的手會自然脫落。
他把桶和冰與前幾次的會談連在一起,並補充說,這個男人可能就是自己糟糕的妒羨部份。但他困惑於自己為何無法勒死這個男人。
病人的特色就是他展現出的洞察力或偽洞察力,顯然他認出妒羨的一面,却忽略那明顯的,我不得不向他指出的,這是一個無法因著夢中理由而勒死自己的人。他大笑說:“當然,我們幾天前才剛跟朋友聊到這點。”

這就是我所說的偽洞察。他自由地把桶上的人跟自己某部份連結在一起,但無法真心相信,也就是說他一點也不困惑為何不能勒死那個男人。
或者也有一種倒錯的情況是:殺死他在夢中認出的破壞與自殺的部份會導致他必須殺死自己。
整個情況充滿死亡趨力,他所能想到唯一避免自殺的方法就是自殺。夢中的生理僵局:"無法勒死自己",也代表著心理僵局:"藉著自殺,一個人無法避免自殺"。

常被提出反對死之本能的看法就是忽略了環境的重要。
當然不是這樣,因為生死驅力的融合與調整將決定發展的結果,這是與早期客體關係發展的一部分,因此,環境的真實本質將深刻地影響這個過程。

本文沒有要提出任何新的東西,或者增加Freud和Klein已經說過的事情。我想做的只是證明死之本能的概念在我看來對臨床工作不可或缺。
不僅要超越快樂原則,也要超越矛盾、攻擊、迫害、嫉妒、妒羨等不斷拉扯的自我毀滅力量,而分析師的任務就是與它們斡旋到底。

#摘要

Freud 關於死之本能的概念常被當作純粹的生物學推測,很少有分析師認為它在臨床上有用。然而,Freud卻是因為純粹的臨床困難才思考出死之本能。
Klien在臨床工作中使用了Freud 本能的二元概念,但她主要強調對客體的愛恨衝突,把恨意看作是死之本能轉向的表達。
我認為,死之本能從一開始就朝向被感知的客體與可感知的自體,導致Bion所描述的病態投射認同等現象。
對死亡本能的防衛造成導致嚴重病理的惡性循環。 我試圖舉些臨床實例來說明如何分析這些惡性循環,以及如何在分析工作的穩定設置中面對死之本能,從而能調節病人的生命力。

(全文完)

*本篇文章選自:
Segal, H. (1993). On the Clinical Usefulness of the Concept of Death Instinct. Int. J. Psycho-Anal., 74:55-61.
*圖片示愛抽雪茄的Segal女士。