順從與反抗的關係模板


#順從與反抗的關係模板
#BruceHerzog
#當代朵拉新版本

我們應該很難想像那些叛逆的小孩,內心世界長得跟順從的小孩一樣,
同樣是發現父母愛自己(及自身利益)甚於愛他們。
順從的小孩因為害怕失去父母的愛,不惜失去自我,為父母奉獻良多,
叛逆的小孩則為了保全自我,不惜與父母/權威保持距離,變得只能信靠自己。
兩者都為了存活,卻也經歷同樣的悲劇:無法從父母那裡獲得無條件的關愛。

講者回顧身為住院醫師,曾經治療舞蹈學校所轉介,一位因為"過重"而失去演出機會的少女。
少女的體重代表她想保全自我,對學校及父母的叛逆;不希望瘦得像紙片人,失去性感的身體與青春。
接受轉介所需面對不可避免的挑戰是:少女會把他看成學校(父母/權威)的代言人, 不會真心為她的利益著想。
治療師自身的叛逆促使他能共情少女的叛逆,深刻了解背後的掙扎與珍視它的價值。
但也因為治療師的叛逆,拒絕接受督導提醒,至使在聆聽少女的性欲時失之交臂。
(當少女想要講述她的男孩煩惱時,治療師太快做出移情詮釋,惹惱少女)
治療師帶領我們親臨治療現場,看他如何興味盎然使治療充滿玩性(playful)及省思。
最後少女中斷治療,治療師認為這樣的中斷能讓少女打敗治療師,維持自身的完整。
換言之,少女可以使用治療是從中斷治療後開始。

這篇文章總讓我想起佛洛伊德的"朵拉"案例;
同樣是被轉介過來桀傲不馴的少女,面對身體與性,還有自我的完整。
事隔百餘年,精神分析從對移情渾然不覺,視反移情如毒蛇猛獸,到講者充分體現移情與反移情,以及互為主體的精神,為我們說了一個看似失敗卻精采萬分的故事。
在這個案例中,有兩個案主:治療師與少女。
文末讓人想到佛洛依德為了保全自己治療朵拉受挫的自戀,完成論文以修補之。
講者卻為了保全病人的自戀,不惜揭露自身經歷,真心誠意地提醒著我們。

#圖為講者去年底在松德的研討會
#取自台灣精神分析學會臉書

#後記

分析學會的影音小組協助整理學會舉辦過的研討會影音檔,依據不同主題編輯過後上架給會員收看。
特別因為交通因素無法親臨現場,或者想要複習咀嚼的會員。
近期協助編輯去年底的"精神分析的正能量"研討會。
對於週日針對學會會員舉辦的小型工作坊觀後有感。

※ 關於設置的一點思考


設置是建構精神分析的基礎,舉凡從時間、地點、空間擺設、收費、請假(取消會談)、知情同意書、小至治療師的穿著與造型等...,都在悉心考量之列。
維持設置是一門精巧的技術與藝術,也有人認為,設置是詮釋之外最重要的精神分析組成,沒有良好的設置,也無法烘托並成就詮釋。

「台灣精神分析學會」近期針對IPA所編輯的〈線上辭典〉"設置"一詞(註一),廣邀學會會員發表意見撰寫成小書,在閱讀來自各地會員繽紛豐富既深且廣的各色文字時,讓我對設置的概念與技術有更深的體會之外,也為精神分析在台灣開花結果驚喜連連。
自己在邀稿的過程亦小試身手留下一點文字,特此留念。

#之一   #關於超出設置的情況

⬥譯文:病人和分析師雙方在內在和外在的設置中,都有對應但不對稱的角色、心態和任務。重要的是設置的這兩種面向會互相影響。病人會需要接受設置的條件,並願意全力配合。分析師也必須同意遵守這些條件。病人無法遵守的任何狀況都需要被分析,也因此會成為分析的歷程。然而,病人對設置也會有自己受潛意識幻想影響的觀點,這些觀點,這也會需要被分析師詮釋。分析師也應該把病人對他的錯誤的所有觀察都納入考慮。 (Rosenfeld 1987; Limentani 1966)

⬥原文:Patient and analyst have corresponding but asymmetric roles, attitudes and tasks both in the external and in the internal setting. It is important to point out that the two aspects of the setting will influence each other. The patient will have to accept the conditions of the setting and be willing to collaborate as best he can to fulfil them. The analyst will also have to agree to comply with these conditions. Any failure by the patient to comply will be subject to analysis, and therefore become part of the analytic process. However, the patient also lends the setting his own point of view, influenced by his unconscious fantasies, which will need to be interpreted by the analyst. The analyst should also take into account any observations from the patient on his mistakes. (Rosenfeld 1987; Limentani 1966)

⬥問題:所謂的「病人無法遵守設置的任何狀況」都需要被分析,這個想法大家同意嗎?或覺得需要在某些狀況下需要彈性?但那是什麼樣的情境或狀況呢?

個人覺得分析就是一種了解,對於病人超出設置的情況,分析師願意把它放在心頭細細體會,並於適當時機告訴病人(雖然這個時機短則幾次會談,長則數年),就是一種對病人的涵容。
既使有時病人無法遵守設置有現實上的理由,譬如因為罷工遊行交通阻塞導致嚴重遲到。我們仍願意對此情況進行理解,這種姿態是彌足珍貴的。
但我認為理解的重點不在病人無法遵循設置,而是病人對這個情況的種種反應,才是我們要聚焦的範疇。

倘使有一個外在現實影響原先的設置,如冠狀病毒(除了公衛常識,更多屬心理範疇):
病人剛旅行回來,他轉機的香港兩天後被宣告需進行自主健康管理,也就是儘量減少出門,早晚各量一次體溫。
因為處於曖昧地帶,因此病人在會談前兩天發訊詢問是否需要前來治療?
照理來說這位病人似乎過慮,因其並非在公告的時間轉機,然而在疫情緊張時刻,搭機出國本來就存在風險,況且規定時時會變,無法做到萬無一失。
這個關於外在設置的詢問,最簡單的無非遵循國家防疫規定,因此治療師告訴病人造規定他還是可以前來治療。會做這個決定是因為治療師深深了解病人總是為別人設想太多,打這個電話部分也反映病人希望可以前來治療。
答應病人之後,基於對危險的擔憂,多多少少也使得治療師的設置被挑戰。
治療師問自己也要戴上口罩嗎?當治療師意識到自己如果不戴上口罩會無法專心聆聽病人(影響內在設置),因此決定自己也要戴上口罩。事實上當時治療師並非針對每個病人都會戴口罩的,而是病人的擔憂有點說服了治療師,這個發現使得內在與外在現實有點混淆,也就是治療師接受病人前來治療,但是自己戴上口罩這件事情又認同了病人所擔憂的危險。
當病人戴口罩前來,感謝治療師明快決定讓他前來,看到治療師戴口罩,表達了自己的放心。這使得病人可以不用糾結於自己內在的衝突,此刻,這種內在衝突全然被治療師所經驗並思考,治療師感覺病人將一種希望可以被照顧的幻想投射到自己身上。

⬥問題:「病人對治療師在設置上犯錯的所有觀察都需要被治療師認真看待」,大家覺得那是什麼?誰來判斷是錯誤的呢?或者這種病人對治療師的誤解,讓我們覺得委屈,我們如何看待這種委屈?或我們會覺得這種委屈是錯誤的嗎?

我覺得這裡談的由病人那端所觀察的治療師錯誤(mistakes),是指治療師超出設置的情況,因為設置在治療初始經由治療師與病人兩造同意,因此這些錯誤應該是非常明確清楚的。諸如:治療師提早五分鐘結束會談,或者忘記關燈,甚或未能於治療時間準時抵達等...。
只是病人對於此種錯誤有自己的假設與幻想,這些假設與幻想常常與治療師這端的實情相距甚遠,有時病人緊追不捨,因此治療師會有委屈的感覺。
個人覺得這種委屈是因為治療師的涵容功能遭到破壞,無法忍受來自病人毒性情緒的投射,也未能經由了解加以解毒所導致。

另一方面,分析設置基本上有一種權力不對等的傾斜。而這樣的不對等,再現了親子代間差異的事實(truth),這樣的事實蟄伏在潛意識深處,深深地挑戰了病人的伊底帕斯幻想。
因此,當治療師被病人指控犯錯,種種憤怒不滿,甚或帶著施虐狂的報復,背後隱隱藏著一股衝動,就是:
"爸爸媽媽不再是爸爸媽媽,原來跟我一樣是凡人,而我怎麼錯過這個絕佳時機,將爸爸媽媽從神壇上拉下來,體會一下身為孩子的萬般委屈呢?"
在此,治療師所感受的委屈無意間透露出病人的幻想:希望父母可以跟孩子處於下位,嘗嘗那種身為小孩對父母熱切需求,被動無力的的位置,還有被設置阻隔的自戀受挫。
藉此病人使出洪荒之力,想要拆毀設置背後所隱含的兩代界線。如此原始,也如是暴力。

#之二   #從Bion的觀點看待設置

⬥譯文:Bion對設置的概念與佛洛伊德相符,認為「精神分析必須在感到剝奪的氛圍中進行」,因此「在精神分析的親密關係中,分析師和被分析者時時刻刻都不可失去孤立的感覺」(Bion, 1963, p. 15)。Bion對於分析空間的概念連結了親密和孤立,此種親密但節制之設置的塑造是必要的,如此才能喚起一種氛圍,讓無形的、超越現象的現實,也就是「O」,可以被體驗到並「成為」(become),而非只是在理智上被了解 (1965, p. 153)。設置圍繞著Bion 的轉化概念而組成,在此可以促使絕對情感真實的感受浮現 —— 形態上的轉變 —— 通常被理解為自體尚未出世部分的誕生。

⬥原文:Bion’s conception of the setting agrees with Freud that, “an analysis must be conducted in an atmosphere of deprivation,” so that “at no time must either analyst or analysand lose the sense of isolation within the intimate relationship of analysis” (Bion, 1963, p. 15). Bion’s concept of the analytic space conjoins intimacy and isolation. This creation of an intimate and yet abstinent setting is necessary so that an atmosphere is evoked where the reality beyond phenomena, that which is formless, “O,” can be experienced and “become,” not just intellectually known (1965, p. 153). The setting is organized around Bion’s concept of “transformations,” where the sense of an absolute emotional truth can be facilitated to emerge– a change in form–often understood as unborn parts of the self coming into life.

⬥問題:上述作者認為設置的概念若以Bion的想法,例如是為了喚起一種氛圍得以被體驗到「成為」(become) ,促成轉化(transformation),讓情感得以浮現,這部份是否就是意味著所謂的「unborn part of the self coming into life」?大家會如何解讀?

我覺得分析像是一個遊戲的邀請,透過設置,營造一種可以玩的氣氛。
或者說分析也像是一段沒有地圖也沒有止盡的旅程,設置就是我們可以上路的工具。
這裡所說的"被剝奪","同時具有親密與孤立",於我來說就是未飽和的狀態,透過這個狀態,病人與分析師的libido才會有流動的可能,如此遊戲才有被啟動的開端。

而在分析的遊戲中,病人與分析師齊心繪製心智地圖,在這樣的旅程中,何以情感的是重要的標誌? 
個人覺得情感就是libido流動與碰撞的結果,在這樣的碰撞形成引人注目的地形或團塊,這樣的景致難以言喻且等待我們去命名,它們終將成為這趟心智旅行(遊戲)的中繼站。
這個中繼站引領我們去朝著下一個中繼站出發,透過這樣尋找的過程,連結每個中繼站,心智地圖逐步為我們繪製而出。
我認為這個由治療師與病人共同探索,掙扎創作的歷程,就是一種讓潛意識成為它自己的過程,我們試著找回那些未被言說的部分,或許就是所謂的「unborn part of the self coming into life」。

#註一:透過這個連結,可以找到線上辭典的內容,其中設置(setting)也已翻譯成繁體中文版https://www.ipa.world/IPA/en/en/Encyclopedic_Dictionary/English/Home.aspx

#圖片選自國際精神分析網站
#敬請期待設置小書出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