時代大風下的宮崎駿與佛洛伊德




宮崎駿在回顧文集"出發點"一開始便批判當代日本,正邁向一個逐漸崩壞的過程。
頹圮的泡沫經濟、311地震海嘯導致核能外洩、近期右翼興起、軍國主義有死灰復燃的跡象,因此宮崎駿反對修憲,希望維持和平憲法。
2013年的告別影壇之作"風起"藉古諷今的意圖很明顯。
影片處處瀰漫著死亡的陰影:影片開頭主角二郎的飛行夢,被遮天的黑頭彈攻擊,暗諷二戰時的神風特攻隊。
既使當時國家貧窮,很多小孩挨餓,卻為了打仗不惜投下巨資製造飛機。
躲避政治搜查時認識的朋友(德國間諜卡斯特先生),帶來日本與德國將會毀滅的訊息,後來也失蹤被捕。
"風起"也講述了女主角菜橞子重病身亡的故事,個人的磨難與國家的命運疊合在一起,愈發襯托出時代的悲劇。

凡此種種,不禁讓人聯想到:隨著宮崎駿逐漸衰老,眼看著美好的二維動畫時代走到盡頭,也感受一己生命的有限,將無法抗拒命運的颶風。
在接受記者訪談時,宮崎駿說:”你該紀錄的,是我隱藏起來的絕望深淵。"
宮崎駿一在提到聖經的”傳道書”,雖然看似悲觀,懷疑神的存在,但也傳達出:"盡人事、聽天命"的領悟。
在動盪的時代,不禁讓我們思考死亡與毀滅的問題。宮崎駿的感嘆亦使我們想起佛洛伊德在”論無常”中哀嘆戰爭帶走一切美好的事物。
然面對美好事物的毀壞與逝去,佛洛伊德比較樂觀,深信如果可以哀悼成功,生之本能仍可以使得人類文明延續;相對來說宮崎駿則抱持悲觀,認為在時代颶風下還是要認命,卻有種美好的戰已經打過的釋然。

佛洛伊德在戰時工作大減,再加上通貨膨脹舉日維艱,兒子在戰場去世,女兒也因為物資缺乏導致的營養不良而病死。
生命的悲劇使他思索死之本能的問題,一開始從臨床上令人費解的強迫性重覆,飽受創傷的病人不斷地在生活與夢中重覆令人痛苦的場景,慢慢推衍出死之本能的存在。
其寫就的”超越快樂原則”,談到與生之本能的結合傾向對立的另一種分解傾向(生命的涅槃原則)。
宇宙一開始沒有生命的形式存在,只由許多無機物構成,在偶然的機遇下,生命倏忽形成,但很快又歸於無機物原點。
其後經歷一連串複雜的過程,生命再度成形,並以更複雜的形式維持不墜;然在此之下,從有機物想要復返無機物的慾望仍保存在人性深處。
或許也可以這樣說:死之本能也是人性最初的慾望。
佛洛伊德認為生死本能很少單純的存在,總是以混合的形式表現在人性中:譬如性愛,沒有死之本能與破壞趨力也很難成立。
這奇妙的混合縱貫我們的一生,交織出波瀾壯闊的交響曲。

值得一提的是,現實主義的佛洛伊德認為死亡焦慮太過清楚而膚淺,況且死亡是人類從未直接經歷的事物,因此排斥把死亡焦慮的概念置放在精神分析的軸心。
而把死亡焦慮併入閹割焦慮裏,認為閹割焦慮才是人性最根本的存在,乃一切焦慮的源頭。
其後克萊恩認為閹割焦慮最後害怕的還是死亡,因此認為死亡焦慮的確存在於潛意識中,在她的臨床經驗裏,被分析的孩童往往會有滅絕的幻想,因此死亡焦慮的確存在於嬰兒的潛意識裏頭。




作為現實主義者的佛洛伊德,信仰"未知生焉知死"的人生哲學。
因此,當其開始思考死之本能,作精神分析愛好者,不得不好奇他如何面對死亡?
如果說,一出生便注定死亡,或許生命這個意外(始於精子與卵子的相遇)僅能以更複雜的形式趨使自己不要輕易地回到死亡。
換句話說,如果我們不能決定自己的出生,至少我們可以決定自己的死亡。
而生命旅程,或許就是曲曲折折讓自己回到死亡原鄉的嘗試。

我們都知道佛洛伊德清醒地抗癌十多年,前前後後動了33次手術。
一天抽二十支雪茄的習慣,口腔癌似乎是命定的結果。既使如此,佛洛伊德仍不願意放棄雪茄的愛好,畢竟,雪茄帶給他許多創意與樂趣。
由於年輕時研究古柯鹼,眼睜睜地看著同儕染上藥癮,不可自拔。因此佛洛伊德既使深受癌症之苦,仍堅持不使用鎮靜劑。因為擔心鎮靜劑會剝奪自己讀書、思考與寫作的清醒生活。

他曾經說:
"活著卻不工作,是我無法接受的安逸想法…倘若有一天再也不能思考或說話,要怎麼辦呢?...因此偷偷祈求,切莫因為身體虛弱,使自己耗竭繼續工作的能力。套句馬克白的話:”讓我們在勞動中死去吧!”

而他果然對這個想法身體力行,除了例行的工作之外,也把握時間陪伴朋友、家人,及享受旅遊。直到死前還是持續讀書寫作,甚至已病入膏肓,手邊還拿著書在讀。最後竟是以無法讀書作為結束生命的指標。
這個安樂死的決定老早前便已做好,也與家庭醫師、家人嚴肅地討論過。由生到死,從頭至尾都表現出一種冷靜理智的態度,從容地掌握在世的每分每秒。保持一貫的格調:依循現實原則,用自己方式決定自己的死亡。

佛洛伊德對死亡的決定不僅在安樂死上面,在他還年輕的時候便已燒掉許多書信資料,為的就是不讓傳記家為他立傳。
這個決定從精神分析的觀點來說合情合理,至少就臨床上的經驗,理解一個人從來不是一件簡單容易的事情,隨著時間、治療關係的開展,尚且有許多變化。更別說靜態的立傳,還有立傳者本身對於主角隱含的移情(不是過於崇敬,歌功頌德,就是想要藉由奇聞軼事把主角拉近)。在諸多原因下,傳記裏頭虛假扭曲的成分總是多於對真實的追求。
精神分析圈甚至有種說法:"不入流的精神分析會像個傳記"。分析師為病人立傳,說服病人相信生命合該是這個樣子,這種一廂情願的相信反倒使得生命像個虛妄的故事。
精神分析作家亞當菲立普曾如此評論:
"想像自己的傳記,阻止自己的傳記,等於是想像死亡。...死亡是我們慾望的對象,到最後使我們免於被欲望束縛。"
我想這句話為佛洛伊德與死亡的關係做了最好的註解。

(本文參考亞當菲立普的:"達爾文的蚯蚓--亞當菲立普論生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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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時 間】2016/11/05(六) & 11/06(日),10:00-17:30
【地 點】台北市大安區復興南路二段35號2樓之一 (臺灣精神分析學會會址)
【主辦單位】臺灣精神分析學會
【工作坊主題】
一、風起與風落:關於命運與退休的聯想 / 王明智心理師
二、宮崎駿—動畫界的達文西 / 單瑜醫師
三、遺失的創造力—談宮崎駿的魔法世界 / 蔡昇諭醫師
四、霍爾的移動城堡—難以探觸的心 / 林怡青醫師
五、御風者的降臨、降落與墜落 / 彭奇章心理師
六、天空之城LAPUTA:幻想及其遺跡 / 唐守志醫師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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哀悼的難題




讓往事過去?或者不讓它過去?
都是難題...。

讓往事過去,等於在心中殺掉所愛的客體
連同也殺掉跟客體共生的自己;
不讓往事過去,會讓客體吞噬我們
不知不覺將我們牽引至心靈死亡的國度。

無法哀悼形同把自己禁錮在心靈的迷宮
將對客體的恨意轉向自己,焚膏繼晷地折磨自己
或者將恨意轉向他人(外在世界),切斷所有連結
癡情之人無以為繼的槁木死灰莫過於此...。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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