關於孤獨的讀書小筆記(中)




接下來要談談成人世界中無所不用其極的躲避孤獨。
在我們的文化中,傾向個人主義,且以我們與他人實際公開的關係來界定我們自己。也就是端看別人談論我們多少,或者想到我們多少來界定我自己的價值(阿智:臉書就是最好的範例)。
因此孤獨就像是一種失去界線的經驗,我們甚至在孤獨之中無法區分主體與客體。這或許可以解釋孤獨的部分經驗,卻無法回答為何害怕孤獨是如此普遍。

孤獨也關乎一個人倚賴另一個人多少,與個人發展歷史有密不可分的交纏。
孤獨的真正本質是一個人無法與另一人溝通,別人也無從掌握、且了解自己。
當孤獨發生的時候,一個人不想要,也不能談及他們的孤獨,或與此相關的任何話題。也就是說,孤獨使得主體無法在內心可以連結到任何事物。

有一種全然的焦慮,彷若一種赤裸的懼怖。人類會極盡所能地動用防衛機制來抵禦這種焦慮。
一些基本的生存需求,在此也會成了抵禦這種焦慮的防衛機制:譬如飢餓、睡不著、或者性。在這焦慮背後是對於孤獨的恐懼,我們無所不用其極動用防衛來抵禦孤獨。
因此我們毋寧可以這麼說,在食色與睡眠背後,孤獨似乎是這些需求之後更大的需求。
故當我們被嚴重的孤獨給盤踞,總是會感到癱瘓的絕望,與徹底的無價值。
譬如我有一個病人,當她感受到深沉的孤獨,總是無意識地啟動某種循環,逼使自己狂躁地的喋喋不休,而這些話語後面沾滿了焦慮的色彩。

另一種防衛就是無可遏抑的暴食。
Hilde Bruch關於肥胖的研究中指出,暴食症就是一種對於孤獨的強迫性抵禦,食物在這裡成了客體,可以帶來陪伴的效果。
之前我提到那個多話的病人,曾經告訴我她童年最快樂的回憶就是一個人坐在黑暗的客廳,秘密地吃著偷來的甜點。
在她的第一個session有段話令人印象深刻:"當妳拿走我的胃痛(指暴食)、我的恍惚(退化性的幻覺)、還有我的食物,然後我將會變成甚麼?"這句話指的是,當妳撤走我的防衛,我將會在哪裡?

蘇利文指出:孤獨不僅僅是逼使人們尋求親密的趨力,它也是一種高張力且不可言傳的體驗,在病人動用所有防衛去抵禦它的時候,使得精神科醫師找不到語言來描繪它。
佛洛伊德在"人類及其不滿"中,也以同樣的思路去思考孤獨與防衛。

#詩人與哲學家所描繪的孤獨

詩人與哲學家對孤獨的描繪,往往比精神科醫師還要深刻。
在惠特曼的詩作"我在路易斯安那州看到一棵活著的橡樹正在生長",雖然不全然描寫孤獨,我們卻看到對於身處孤獨的人美麗地描繪。

"在路易斯安那我看見一棵活著的橡樹正在生長,
孤獨的站立,青苔從樹枝上垂下;
沒有同伴,獨自生長著,
蒼綠的葉子,愉悅地發出聲音
而且,它的樣子,粗壯,剛直,雄健,
令我想到我自己;
我驚奇著,它孤獨的站立在那裡,附近沒有它的朋友,
如何能發出這麼多歡快的聲音,
——我知道這在我卻不能。"

晚近的湯瑪斯伍爾夫寫下了,從猶太教到基督教是從孤獨到愛的演繹。
對他來說,舊約的傳道書中對於工作與佈道的描寫,深刻地勾勒了人類最早關於孤獨的景象。
比起其他強調衝突與戲劇性的作家,伍爾夫描寫人在孤獨中的悲劇本質。這種悲劇來自於孤獨的人,同時也是熱愛生命的人。
他關於孤獨的詩作,碰觸到靈性的本質。

順帶一提,伍爾夫的雙極的概念,可以看做是一種對於愛的表達。
在早期精神病兒童的情感經驗中我們可以發現這種現象,這些孩子如果在生命早期缺乏重要他人的關注與接納,將會帶來嚴重的打擊。因為這些孩子天性敏感,且對於愛有一種潛在式的回應。
這些孩子長大成人對於親密無法自然而然地回應,這通常也是心理治療中發展移情的重要能力。很多醫生面對這種現象很容易被誤導,輕易地認定病人無法建立關係。
在此湯瑪斯吳爾夫的概念可以帶領我們去了解這種存在於精神病動力下的雙極性。
(阿智:應該就是說,在這份孤獨裏頭,其實包含著對愛的渴求。作為醫師,不應該只看到病人沉湎於孤獨,還要看到病人對愛的渴求。)

哲學家賓斯旺格的思考很值得精神醫學參考,他提到"赤裸的存在"與"赤裸的恐怖"。
保羅田力克指出,孤獨的人看似對一切缺乏興趣,在這背後卻要有一種勇氣,一方面堅持做自己,一方面堅持做到自己分裂出去的每個部份,這樣才能達到此種未整合的狀態。
齊克果、尼采、與布柏對於孤獨的描寫,也很值得醫師參考,這些作品為我們連結了孤獨、精神病、與心理治療的關係。
布柏認為:孤獨的人們往往會使用抽象具體的詞彙進行溝通,於是我們難以打破這份孤獨。布柏為這種狀態加上情感的基礎,增進我們對於身處這種狀態病人的了解。

圖片為詩人惠特曼

本篇論文的作者是Frieda Fromm-Reichmann, M.D.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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是藥還是毒

在與精神科醫師交流時,就曾聽他評論:
現行的精神科藥物很多就他的看法都是毒品
使用起來更要小心謹慎。

雖然他沒多加說明
但也指出許多具有改變意識與情緒狀態的化合物
是藥是毒很難截然劃分
毋寧說更像光譜分佈。

在我看來,使用這些化合物
不管就醫療或是娛樂
都應該嚴格把關(來源、成份、用量)
而毒品除罪化,有助於讓這些複雜的議題更為公正公開地被思考與照料。

無論如果,嚴重的心理創傷
如果沒有搭配心理治療
恐怕也只是治標而已。

延伸閱讀:搖頭丸如何引領人走出心靈幽谷?解析「創傷後壓力症候群」治療新曙光—MDMA
https://www.thenewslens.com/article/55704

"東尼瀧谷" 補遺: 不再孤獨的希望





1.         一人飾二角:導演在拍攝東尼瀧谷時,廣為人知的就是使用宮澤理惠一人飾二角(妻子與女孩),也獲得巨大的成功。此種角色的對偶關係也存在於飾演東尼瀧谷與瀧谷省三郎的(父子)的尾形一成身上。角色的運用清楚地標定了導演的觀點:角色與角色間的認同;換言之,東尼認同了父親決然一身孤獨的命運。最叫人意外(且容易被忽略的),就是片中飾演妻子前男友的西島秀俊,同時也是片中的旁白,這個設計給電影帶來一種無所不在第三人者的感覺。

2.         戀物癖:這個無所不在的第三者讓我聯想起妻子的戀物癖(總是要購買蒐集爆量的服飾),東尼在婚姻生活中得到了快樂,但如影隨形使其困擾的就是妻子的戀物癖。或許我們也可以這樣說:衣服就是婚姻的第三者,只有這個情人才能填補妻子空乏的內心,也難怪東尼會吃醋。後來劇中安排妻子前男友與東尼偶遇,幽幽地抱怨妻子的段落(小說中沒有),深深地讓人感覺某種同病相憐,他們終究不是妻子最鍾愛的人。這種巧妙的安排,算是導演對小說的演繹,也訴說了東尼瀧谷在婚姻關係中的孤獨。

3.         腳:在妻子戀物的段落,導演用大量的鏡頭捕捉妻子的腳,那雙美麗的腳踝,穿戴優雅具有時尚感的鞋子,輕巧地移動著。讓我想起戀腳癖(中國的裹小腳),某種對於女性的閹割,使其無法自由。這些蒙太奇的剪輯,讓人眼花撩亂,像是在說:妻子的戀物與其內心被閹割掉的部分有關?而鞋子,乃至於衣服就是那幻想中帶來力量的女性陽具?而這些滿載著性的欲望,困擾著東尼瀧谷。
4.         遙遠的敲打聲:在東尼向妻子求婚,一個人在城市的夜色中等待答案時,孤獨忽然從那心深處湧現。小說如此描述(孤獨忽然變成重壓壓迫著他,使他感到苦悶。孤獨就像牢獄一樣,他想。只是我過去沒留意到而已。他以絕望的眼光繼續望著包圍著自己的牆壁那種厚和冷。如果她說不想結婚的話,我可能會這樣死去也不一定。)這個段落從孤獨的防衛,到感受到孤獨,孤獨何其可怕?當它蒞臨,我們簡直就像要被宣判死刑似的。如果大家細心留意,寂寥的夜色傳來隱隱的敲打聲(或許是有人在施工?),敲打的聲音也像是時鐘的滴答聲,讓我想起東尼父親在中國監獄中等待囚禁的場景,每天下午兩點,總會有人不預警地被拖出去處決。雖然省三郎看故作輕鬆地吹著口哨,裝作不在乎。但面臨孤獨或許跟面臨死亡一樣地恐怖,我們失去了所有的連結(包括別人與自己),墜入一片黑暗。

5.         牢獄:最後被清空妻子的衣帽間,東尼決然一身,也像是父親在牢房中絕望的等待;他們都是被囚禁在孤獨牢獄中的囚犯,等待行刑。只是東尼逐漸地長出感知,不再麻痺自己,這種覺知或許也可以解釋為什麼長大後的東尼再聽父親的演奏時,總感覺哪裡不對勁,甚麼東西不一樣了?我想因為導演看出這種不一樣,所以在電影選擇了跟小說不一樣的結局。小說的東尼繼續孤獨下去,而電影的東尼無意中發現女孩的電話,醞釀出某種不再孤獨的希望

(阿智寫於20161216台灣精神分析學會年底電影活動前)

圖片選自網路

性成癮或其他

網路時代使得尋求性愛與相關渲洩變得容易
許多人花了大把時間在上面
犧牲了工作、休閒、親密與健康
傳統看法會認為這是性成癮
並以物質成癮的概念標籤它

許多專業學會均認為性成癮窄化了問題
使我們無法探究背後更複雜的原因
如:健康、憂鬱、關係等……,
也要小心有病急亂投醫的現象
不可不慎。

http://www.hivplusmag.com/love-sex/2016/12/12/turns-out-there-no-such-thing-sex-addiction

關於孤獨的讀書小筆記 (上)



為了準備周五精神分析學會年會的電影欣賞(東尼瀧谷),看了一點文獻,整理成小筆記,跟大家分享。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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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孤獨概論

比起社會文化中可以共享的孤獨,有一種孤獨只存在於自身,無法分享,這種孤獨更為嚴重。

有一種孤獨佛洛伊德稱之為汪洋性的感覺,使人沉醉其中,或者像在母親的子宮。(阿智:譬如梭羅。)
這也是一種文化所共享的孤獨形式,卻不是這篇文章所要關心的。

還有一種孤獨在於藝術家或者科學家創作所必須,這是一種自我獻身的孤獨,而且可以有選擇的。
這種孤獨雖然是一種放下,背後卻以一個更大的社會文化背景陪伴著。也不是作者所要討論的孤獨。

有些孤獨與失去所愛有關,但也不是這篇論文所要強調的,這種孤獨在佛洛伊德與亞伯拉漢的論文中,多所描述。
他們均認為透過認同的建立,與口腔期併吞的感覺可以去抵抗這種孤獨。也可以透過創作去克服這種暫時的寂寞。

作者想要探討的孤獨,比較像是一種未經整合,精神病式的孤獨。
這種孤獨來自嬰兒早期,那些溫柔的、愛的需求無法被滿足。是一種非常原始巨大且令人恐懼的孤獨。


#精神病式的孤獨

不同年紀尋求親密的方式不一樣,嬰幼兒時期我們需要爸爸媽媽的愛,青少年時期我們需要同性密友,這種親密有時候會合併性的驅力,有時獨立於性驅力。

早期被孤立的嬰兒會有分析式的孤獨, René Spitz引用早期被孤立的動物,導致整個系統全面且不可逆的失功能。
蘇利文與安娜佛洛伊德也都探討過這種早期的缺失所導致發展上的問題。
蘇利文指出早期孤獨的孩子,會逃向自己的幻想,以作為代替性的滿足。且這種傾向也會因為暨生活上的缺乏而被增強。

作者接下來舉例子說明這種逃到幻想的替代,終至於無法區分現實與幻想,然後導致全然的社會性的孤立,因為這種退縮會讓自己感到安全與幸福。
如果這種情形持續下去,案主會把自己投注在不一定這麼適切的代替物上。這讓我想到東尼瀧谷把自己固著在機械性且沒有感情的繪畫中,或者妻子把自己固著於戀物的需求。
這種幻想生活的代替性滿足,使得這樣長大的案主在成人生活中過度強調”概念性區分主觀與客觀的現實”。

這種現象在健康的兒童身上也可以看到,常常因為社會要求他過早放棄主觀的現實,而轉向外在世界的客觀現實。(阿智:這種情況似乎也會造成這種主觀世界的枯萎?。)
過早的斷奶,或者與成人親密的禁忌,對於小孩是種威脅,且會造成一種原初的孤獨感,為了對抗這種孤獨感,也可能造成案主精神病理式的發展。

自大狂的小孩的小孩也會導致孤獨,如果沒有來自現實的測試。使其放棄重覆地回返過去那種自戀性的態度。
如果現實無法滿足這樣的自戀的話,這樣的小孩也會變得憤世嫉俗。

有一些早期沒有辦法被好好對待的小孩,會導向更為嚴重的精神病式孤獨。通他們在早期常常經驗了極具破壞性、荒涼的孤獨。
這樣的小孩也無法為自己感到難過,這是一種沒有過去也沒有未來的孤獨,它的核心就是無法溝通,完全無法被同理,因為同理的能力會被這種情感所散發而出的焦慮加以阻斷。

一些極端的心理解組的經驗,非筆墨可以形容,既使連蘇利文這樣的大師也無法描述。
譬如一些驚悚的心理經驗如恐慌發作,因為主體無法忍受它一分一秒,因此導致心理的崩潰,產生類似精神病的感覺。
因此我們也可以這麼說,這些失去現實感、宛如世界末日的感覺也是一種極端的孤單。

很多精神科醫師會把嚴重的”精神病式孤獨”與精神病的退縮、與憂鬱、焦慮的混為一談,作者不太這麼認為。
”精神病的退縮”是一種從人際關係撤退的行動,因為對人完全沒有興趣,因此也絕不會因此而有被孤獨滅絕的感覺。
相反的憂鬱的人,或者憂鬱性的退縮,我們都會看到他們對人際關係的抱怨,這個抱怨反映出後面對關係的需要,因此毋寧說他們是孤獨的。


#孤獨的反移情

孤獨有一個共同的特色,它容易激起焦慮與恐懼,使得人們(包括精神科醫師)會想解決它,包括很快地給予憂鬱症的診斷,好做一些後續的治療。

然而,被嚴重的孤獨所夾擊的人們常常無法談論它,往往是避它唯恐不及,但也因此增加了孤獨對人的威脅,也因此人人都無法真正地經驗到孤獨。

既使連中等程度的孤獨,人們都不太容易談論。因為我們的文化不甚歡迎孤獨,絕大部分的人有意識的隱藏自己的孤獨。

只有倚賴的孩子有勇氣去承認自己的孤獨,他們會這樣做是往往是因為他們缺乏想像力,或沒有能力去隱藏。

譬如在一齣喜劇中某個腳色問:"你知道長大後將會變成怎樣嗎?"
另一個人明確地回答他:"孤獨"。

精神病人因其離群索居,使得他們擁有一般人沒有的敏銳與無懼,冷眼旁觀容易被壓抑的痛苦真實。毋寧說,他們也像小丑所扮演的角色,當他們說出那些不受歡迎的真實時可以被原諒。也可以輕易突破那些寂寞人們為了保護自己所建立的高牆。
精神病人因為長久為其瘋狂所孤立,因此有能力去嘲笑那些因為暴露自己所導致的自戀受傷。(待續)

本篇論文的作者是Frieda Fromm-Reichmann, M.D.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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思索婚姻平權:關於彩虹霸凌




在這歷史的交叉點,時代改變的浪潮上
要冷靜下來思索事情非常不容易
特別對於浪頭上的人。

既使如此,
蔡醫師持續關注並以精神分析的思索方式書寫同婚議題
仍是這股激情浪潮下難得的靜水流深。
或許這些文字乍看之下隱晦,或不討喜
主要的原因可能是,思索無意識往往違背我們習以為常與自以為是
這往往也是精神分析的思考要融入社會議題不易之處。

文中所談的過於理想化後面的嚴厲,以及在無意中認同了加害者(在這場論戰中或許就指護家萌等團體)
讓我想到12月10日凱道音樂會,同時也有一小批學生抗議彩虹霸凌
認為同志平權議題已然成為某種政治正確,不同看法的人需要小心翼翼隱藏自己
在說出自己想法時容易被糾正制止,或者標籤為歧視。
同志(或平權運動者)往往予人一種憤世嫉俗的囂張形象,
就算不一定咬牙切齒,也能在酸言酸語中宛如刀刮地回敬對手。
這種現象引起我的興趣,讓我思索這種明顯被感覺到的攻擊背後的意義
可以說是認同加害者,或許也可以說是"投射認同"
(投射認同是一種溝通,主體希望把自己無以名之的感覺直接讓客體可以感受到)

透過這種憤世嫉俗,同志想要把從小至大,在異性戀霸權社會中所經歷到的有形或無形的壓迫回敬給對手
這也是一種隱形的溝通,無聲的吶喊,像是在對對手說:
"如果連這種惡意你都無法忍受,那是否你可以想想,這麼多年來,分分秒秒,日日夜夜,我所經歷的又是甚麼?而你所經歷的可能不及萬分之一。如果你連這樣都受不了的話,那可想而知我沒有崩潰或者發瘋的背後需要怎樣的堅強或扭曲?"

這段日子護家萌的惡意扭曲,挑釁與鬥毆,身邊不少同志朋友都報告再度經歷了創傷
不僅表現在身心暴躁,憤怒流淚,甚至日夜顛倒,影響作息
這種創傷感覺挑動了成長過程所經歷的種種隱藏(被彩虹霸凌者應該很熟悉,那種有意見說不出口,被消音的感覺)、艱苦、攻擊與歧視(不論是惡意明顯,或者包裝在友善平等的面具之下),歷歷在目,波波湧來。
而這種創傷無法被理解,特別對於長期處於性別優勢的人來說,或許所謂的彩虹霸凌更像是一種警訊,或是一種溝通,讓那些長期視而不見且噤口的聲音找到它的語言。告訴這些長期活在優勢的好人,你們的理所當然往往不經意地複製了這樣的創傷而不自知。
而經歷到彩虹霸凌的人,或者可以把它當作是一種貼近同志內心世界,易地而處的平權體驗。

附註:
相信很多人都會納悶:為什麼反方會有如此非理性的恐懼,甚至滑坡理論?
簡單來說,同志就是反方分裂(split)出去的陰影(shadow),他們把自己的無意識幻想投射到同志身上。對精神分析來說,無意識中的性,人人皆相同。

另一方面,反方面對問題的方式也很像兒童,處於這個階段的人往往要用很保守且倚賴的方式來解決自己的生命議題。
然而這種方式,也很容易成為聽信謠言、易被煽動的基本教義派。或許這也可以解釋為什麼反方中有許多自認為好人的人,卻做出令人無法置信殘忍的事。
我就曾聽過一位心理師朋友分享,在他對同志父母的電話諮詢中,有一個母親語重心長地表達,自己因為兒子,過去的世界崩解了,變得不知道要相信甚麼?

在這麼困難複雜的形勢中,我覺得心理工作者可以做的就是持續地理解,然後也接受自己的侷限。這種接受的態度可以保持這個專業裏頭很重要的思索空間。畢竟這也是我們最寶貴的姿態。
同婚議題太複雜,就政治操作的部分,我覺得後來的運動策略不落入認同加害者的思維就是不錯的轉向。此外,陰影需要照亮,關於婚姻性別的論述如果可以愈說愈明,或許多多少少也會有些幫忙。更好的就是現身的策略,讓同志不再是陌生人,而是身邊孰悉的親人朋友,以減少陰影投射的可能。


彩虹霸凌新聞
http://udn.com/news/story/10596/2161790

蔡榮裕醫師的思索
https://www.facebook.com/photo.php?fbid=1833635750253023&set=a.1403005886649347.1073741829.100008198470580&type=3&theater

http://threesevenperson.blogspot.tw/2016/12/135.html

http://threesevenperson.blogspot.tw/2016/12/139.html?m=1

延伸閱讀:李怡青教授《寫給家長的一封信》
http://m.appledaily.com.tw/appledaily/article/headline/20161212/37482069/%E5%AF%AB%E7%B5%A6%E5%AE%B6%E9%95%B7%E7%9A%84%E4%B8%80%E5%B0%81%E4%BF%A1%EF%BC%88%E6%9D%8E%E6%80%A1%E9%9D%92%EF%BC%89


關於佛洛伊德的笑話






在準備"夢的解析"演講的過程中
發現網路上有關佛洛伊德的資料真是多不勝數
可能因為他所提出的無意識理論過於挑戰人心
因此我們不是太理想化他,不然總是想酸他一下好滿足攻擊需求。

跟大家分享一下他著名的戀母弒父情結的兩則笑話
第一則笑話裏頭,似乎可以說明為什麼跨文化的粗話裏頭
都會拿跟母親上床來做文章
第二則笑話,說明了佛洛伊德在精神分析的發展中
作為最原初的父親所帶來的感受,還有諷刺一下案主與治療師的關係。

今天是國際人權日輕鬆一下。

用形式完美詮釋孤單:東尼瀧谷觀影速記





1.     看東尼瀧谷,讓我想到Frieda Fromm-Reichman在“loneliness“描述有些早期沒有辦法被好好對待的小孩,生命早期常常經驗到極具破壞性、荒涼的孤獨。如同東尼出生沒多久,無法哀悼的父親就踏上巡迴演出的旅程,對孩子總是缺席。小說中更驚心動魄地寫道:因為東尼一出生妻子就死亡,省三郎有整整三天失神落魄,甚至忘記放在醫院剛剛出生的孩子。
這種情況會使小孩導向精神病式的孤獨。這樣的小孩也無法為自己感到難過,彷若沒有過去也沒有未來,它的核心就是無法溝通,無法被同理。因為同理的能力會被這種情感所散發而出的焦慮加以阻斷。就像東尼的家總是空蕩蕩的,這些空蕩像是因為恐懼而被排空的內在世界,找不到語言。
2.     東尼所經歷的是無以名之,巨大的孤單(loneliness,或稱寂寞;有別於比較正向的孤獨aloneness)。可能因為這種狀態發生得太早,主體毫無能力處理。因此只能夠防衛,透過機械性的繪畫處理它。雖然如此,我們也為東尼喘一口氣,至少這種向內退隱的逃避,雖帶有一絲精神病的影子,卻也不至於全然崩潰。
3.     蘇利文曾指出早期孤獨的孩子,會逃向自己的幻想,以作為代替性的滿足。且這種傾向也會因為生活上的缺乏而被增強。
Frieda Fromm-Reichmann舉例子說明這種逃到幻想的替代,終至於無法區分現實與幻想,導致全然的社會性的孤立,因為這種退縮會讓主體感到安全與幸福。
如果這種情形持續下去,案主會把自己投注在不一定這麼適切的代替物上。(如同東尼瀧谷把自己固著在機械性且沒有感情的繪畫中,或者妻子把自己固著於戀物的需求。)這種幻想生活的代替性滿足,使得這樣長大的案主在成人生活中過度強調”概念性區分主觀與客觀的現實”。這種現象在健康的兒童身上也可以看到,常常因為社會要求他過早放棄主觀的現實,而轉向外在世界的客觀現實。(這種情況似乎也會造成這種主觀世界的枯萎,就像片中荒蕪的畫面)

4.     孤單之最在於其無法感受,無以名之;更別說與人溝通,使人明瞭。以上種種,增加了孤單的杯弓蛇影,懼怖閃避,也因此顯得加乘孤單。
5.     導演在形式上使用大量的搖鏡,交代光陰徒然流逝,也像是東尼瀧谷抵禦莫名巨大不可消化的寂寞,所動用的防衛系統:井然有序的機械畫
6.     搖鏡引領我們隨著東尼的目光冷靜地審視一切,製造出一種疏離感,像是東尼疏離自己的生命,也把觀眾置身事外。每個鏡頭亦用景框框住了角色侷促的生命,寂寞在此宛如囚籠,無從逃脫。
7.     導演在旁白進行到一半的時候,由演員說出旁白的內容,製造出一種突兀感,卻打破了某種寂寥的狀態。這時候我們才意識到,演員的人生有旁白(全知觀點)的理解。我們一下子從疏離的狀態,被拉進演員的生命深處,油然而生一種同感的悲涼。

8.     女孩的角色很像戲劇中的丑角,用他們涉世未深以及天真無邪道出了世界上最真實的情感。也因為丑角所擁有的特權,即使衝擊甚大,我們也不會責怪他們,倒對這些瘋狂一笑置之,或者心生諒解。

9.     女孩的哭是因為體會到死去太太的影子降落在華服中?不管這些衣物如何完整地保留,逝去的客體永不復返。還是體會帶穿著這些華服太太的心情,那些填也填不滿的孤單?

10.  女孩就像個對倚賴毫不懼怕的孩子,純然地感知這一切,沒有任何遮掩,因此體會到了東尼與妻子的孤單。這些巨大莫名的孤單,使其哇哇大哭,這一刻,壓抑的氛圍終於找到宣洩的出口,疏離的情感終於觸碰到自己,女孩的哭泣,為東尼瀧谷找到孤單的語言,寂寞的再現。


11.  同樣的,隨著女孩的哭泣,我們做為一個孤單的見證人,陡然被拉進東尼的生命,我們步上導演所架設的舞台,跟孤單的東尼建立了結結實實的關係。


(圖片選自網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