女性伊底帕斯與身體的關係

埃格爾·勞弗(Egle Laufer)與她的丈夫莫伊(Moe)在布倫特青少年中心(Bent Adolescent Centre)工作,並共同撰寫《青春期與發展崩潰》一書,特別關注身體理論和臨床意義,尤其是女孩如何適應成年陰柔的身體。


自從弗洛伊德撰寫該主題最後一篇論文已經50年過去,女性的生活及對自己的看法產生巨大改變。當時一些分析師反對弗洛伊德觀點,得到許多分析師和女性的支持。
Janine Chasseguet-Smirgel(1984)說:“在我看來,Kestemberg, Galenson, Roiphe……的作品使得陰莖一元論的主張無效,不再可信,不再被視為福音真理。實際上,不是要簡單地拒絕嬰兒性理論是防衛,而是要從整體將這種拒絕的一連串結果引入分析理論。如果女孩最早的所在不是因為缺乏,而是為了接受,那麼我們的心性發展觀就必須改變,甚至顛倒過來,重新發現人類最本能最動物之所在”(p 169)。
我認為她說的話表達了我們長期在臨床工作都已意識到的事。


像Chasseguet一樣,我在兒童和成人分析中的發現印象深刻,且讓人信服。小女孩對自己身體的認識主要不是缺乏陰莖。 她較早就意識到自己身體包含內部空間以及嘴巴,肛門乃至陰道的開口。
然而我認為,必須理解女孩如何與自己的身體產生關係,發展的早期歷史為何,以及它將如何形塑和決定女孩的未來。
從我對首次分娩便遭受精神病或抑鬱症困擾的青春期少女和女性的臨床觀察,我的觀點是,弗洛伊德描述的病態發展衝突與他人不同,因此我們要進一步地尋找不同方式來理解弗洛伊德所考量的病態核心概念。
出於這個原因,我選擇考察女性發展中閹割情結的主題,這是弗洛伊德視為女性發展理論(1931年)的核心。


我試圖澄清的是,早期嬰兒手淫活動和感官體驗伴隨幻想的重要性,包括對內部空間和身體開口的認識,女孩與自己身體所建立的關係,多大程度促進或阻礙了孩子擺脫對母親的依賴。
因此,持續早期的戀母衝突不可避免地導致成長後期的發展,即對現實的認識--與母親分離,父親對母親不可取代的角色,對孩子全能幻想的衝擊--必須由男孩女孩共同承認。
有了這個承認,男孩或女孩也隨之改變身體及其內涵的關係。
這種改變的結果,戀母衝突的解決是否具有防衛性,以及這種防衛多大程度影響兒童對現實的感知,都將為未來的病態或正常指出明確道路(M. Laufer, 1982)。


※阿智:在這邊我們就遇到了失落的問題,以及如何應對失落,如何處理愛與恨。


凡此種種都是精神成長(退化,或者病理化)的開始。
弗洛伊德(1905)認為性在心理生活的作用與症狀病理的形成密不可分。
他推測,人類的性生活障礙,總伴隨著精神功能障礙。
我們花了很長的時間才明白,這不僅是關於生殖器功能本身(即性高潮或生殖能力)的陳述。也可以說,為​​了像成年人一樣擺脫病態,我們必須體驗我們的身體,這是愉悅和本能滿足的源泉。


儘管我們不能“放棄”享樂原則作為嬰兒全能的根源,但必須找到適應外在現實的方法,以便維持我們的生活,讓享樂原則仍能佔上風。
※阿智:這裏頭還有一個重要的觀點,就是我們要快樂地活著,有創意地活著,與自己還有身體有良好的關係。
在我看來,弗洛伊德是第一個認識到女孩在生物學決定論中,相對於男孩,想要達成某種成就的困難。
我相信女孩的舉止好像“缺少一些東西”,無論她們被告知或意識到她們沒有或有其它權力或能力,她們的表現依然如此。


在我們當代社會的氛圍中,陰莖妒羨看來已經過時,但就概念上來說,這個概念仍然有效並有力地影響著女性生活。 基於這個原因,我開始假設,儘管我們的想法必須包括Klein (1928) Horney (1923), 及Jones (1927)的發現,還有女性的意識改變, 問題是如何將它們全都包含進來,而不是爭論誰擁有“完全的真理”。
※阿智:作者打算用一種新的方式重新處理陰莖妒羨的問題,而不是否認它。 像是要做整合理論的打算。
同樣的,我當然也意識到,小女孩在離開母親時並沒有開始對父親的依戀。
顯然,在必須解決戀母情結的壓力之前,孩子與父親就有強烈且欲力的關係。


我會更簡單地看待發展任務或問題:女孩可以多大程度地放棄與母親的欲力聯繫,而不必透過對父親認同或對父親的施受虐來找到症狀妥協的解決。
對我來說,在臨床上,在移情的過程中,似乎有更多問題。意即女孩與父親,以及後來男人的關係,能否允許她進入一個介於她與內在母親之間可以創造的空間。亦或他的存在就像生命中無能為力的影子般威脅她與內在母親。
結論仍在改變中。 我的臨床工作主要來自青春期女孩,這些女孩正面臨著自己與身體的關係,從前青春期的孩子轉變為性成熟的女性、或懷孕的年輕女人,此種任務就是要將這種關係轉變成對母親的母性角色認同。
這兩種情況都可能導致生病與防衛症狀,且都證明她與身體關係的早年發展史。 最讓我印象深刻的是,某些女性有能力否認自己身體正在發生變化的現實,或者在關鍵的發育時期迫切地攻擊自己的身體,或者攻擊隨之而來的嬰兒。


為了解釋這些病理現象,我們必須認真對看待病人的生命事件,將其視為生物學現實,而非幻想中可以互換含義的隱喻。 這使得解決伊底帕斯衝突的時機和功能成為關鍵問題。
如果我們將憂鬱位置的解決視為主要問題,僅將解決嬰兒與乳房的關係作為治療的核心任務,並應用於青春期或成年病人的精神病臨床工作,可能會陷入病人自身的妄想系統。 直到我們離開,仍無法意識到她們與成人性身體的關係,以及內在如何體驗這一切。
因此,解決伊底帕斯衝突的時機仍然是我們爭論的中心。

在我看來,如果我們改變爭論的重點,即所謂的“前伊底帕斯期”是否存在,或伊底帕斯處境是否遠早於此,即何時發生這種關係,將會很有幫助。
與父母的關係開始對孩子起著競爭與三角的意涵,持續的衝突何時才能找到解決方案。 我的答案是,儘管嬰兒或“前伊底帕斯”的兒童可以透過建立幻想來規避,隨後透過手淫活動來保持嬰兒全能感,就此長期解伊底帕斯衝突,但這種努力某種程度必須屈從於性別差異的現實。 正是這種意識的防衛,我們認為弗洛伊德(1933, p134)在女性的病態發展中談到“心理僵化”。
了解早期階段意涵的方法是,在這段時期中,女孩與身體的關係得以確立。決定性的因素是她多大程度留在自戀的欲力宣洩,而非留在自我毀滅的衝動中,因為自戀的優勢將幫助她協商自身擁有的女性身體,成為可以享受孩子身體的母親。
或者,正如弗洛伊德(Freud, 1933)所說,“充滿感情的前伊底帕斯階段對女性的未來至關重要:在此過程中,她為取得性格做準備,期使日後在性功能中扮演自己的角色,執行寶貴的社會任務”(p.134)。
※阿智:這段還是在講有一種生物學上的對應如何影響心理,而屈從生物學的法則,才是最符合現實的聰明。 之所以這麼強調生物學決定論,我猜可能也代表著人類身為動物的侷限。 對精神分析來說,限制之所在正是生命成長與創意之所在。


伊底帕斯情結在發展中的意義,尤其是在伊底帕斯期結束前,女孩的發展何以消解伊底帕斯,一直而且是許多理論分歧的焦點。
過去和現在爭論的中心是,弗洛伊德製造出對女性發展的錯誤看法,受到陽具至上觀念的影響,使女性屈從此一觀念。 實際上,弗洛伊德彷彿代表我們已經學會認識的那樣—在社會中,一直存在著強烈的無意識需求,需要將陰莖理想化為象徵性的陰莖,這種需求對於男女雙方都一樣。 但我相信,弗洛伊德提出需要回答的問題框架,他在男女發展中所觀察到的差異,仍有助於我們了解這種幻想是如何形成,以及如何運作,如何主導潛意識,還有如何與身體現實相處的能力。


#三大主題

我將鎖定在弗洛伊德提出的三個主題,這些主題是問題的核心。
首先,弗洛伊德將女孩對自己身體的感覺定義為“ 被閹割”,假設她處理這種情況的方法構成閹割情結的基礎,並決定她未來的性發展。
其次,我將描述女孩對母親的早期依戀,是否從一開始就與男孩不同?或者,正如弗洛伊德建議的那樣,僅在發展某個較晚的點才有不同過程。 觀察顯示,女孩對母親依戀的時間比男孩長; 換一種說法,這種早期關係男女有何不同,使女孩更難脫離母親?
第三,我重複弗洛伊德最根本的問題:是什麼使女孩完全放棄同性戀客體並做出異性戀的客體選擇,即從母親轉向父親成為欲力的客體? 就像海倫·朵契(Helene Deutsch,1930)認為的那樣,在對父親受虐的欲力屈從之下,把接受閹割的幻想轉變成期待閹割的幻想?

阿智:佛洛伊德講的不是真理,而是我們在社會文化中所面臨的共同潛意識結構。
或許也可以分析社會文化中的強迫異性戀結構從何而來?為何而來?


#重新定義閹割


儘管我不再接受弗洛伊德(1925)對小女孩對看見陰莖反應的描述,認為這構成實際事件,標誌著發展的里程碑。但我還是相信一定會發生某些事情,最好是漸進過程的一部分,而非包含於創傷事件中,功能在於組織較早經驗與知覺,為女孩成年後把自己關聯為女人打下基礎。
也就是說,無論我如何了解早期經驗對正常發展的重要,如對客體關係及對自己和身體關係的能力,我認為小女孩現有的心理組織會對無法避免的要求作出反應,將自己視為與母親同屬一種性別(有別於父親的性別),這嚴重影響她先前所建立的自戀組織,導致她進入有別於男孩的不同發展路徑,無論是朝向正常還是朝向病態。
將自己視為“沒能使她成為男人的身體”,這是我對“ 閹割”一詞的理解,無論她是否意識到自己的接受能力或者陰道,都意味著成長必須放棄那些能夠持續讓母親愛自己的幻想,它同時暗示著一種理解,即母親可以從父親那裡獲得渴望的滿足,這是女孩永遠無法做到卻希望取代的(Lampl-de Groot, 1927)。


阿智:作者在這裡強調一個位於前伊底帕斯期的幻想,重點就是嬰兒對母親的愛,還有全能感,超越了性別,超越了兩代之間。這是精神分析還有嬰兒性理論的精隨。


#手淫

到目前為止,女孩(如同男孩)已經能夠透過手淫幻想和伴隨的感官體驗來投資自己的身體,產生全能感,既能成為母親的滿足者,也發現能透過使用身體來達持成自我滿足,從而成為挫折母親的人。
Melanie Klein(1928)研究了這些早期使用身體及其產生的幻想,在嬰兒試圖保持全能感的過程中,作為對被摧毀之原始焦慮的防衛,對此做出重要貢獻。讓我們了解迫害焦慮的強度,有助於讓女孩依戀母親。
我還認為,透過手淫的經驗可以幫助女孩內化對自己實際身體的正向關係,這將使她冒著較少依賴母親藉以存活和滿足的風險,並以此為基礎,帶著較少的迫害焦慮,比較有能力接受她的閹割。

#早期依戀

對父親的欲力關係最初包含在母親和父親形象重疊、可互換的關係幻想中,在此父母(他們在孩子的腦海中逐漸分離)被經驗為彼此滿足—但最初只能透過孩子可以取得的同樣方法,即透過嘴、肛門、乳房、糞便、陰蒂或陰莖,父親既是孩子又是母親的給予者和接受者。在這方面,我看不見女孩對額外開口(陰道)的認識增加了她對給予或接受潛在角色中關於差異的認識。
Paula Heimann(1952)將伊底帕斯情結發展的早期階段概括為:

“嬰兒……神聖,父母間存在著身體上的親密,這是目前已知的現實;但是它根據自己的衝動來構思這些親密關係。 換句話說,他的觀念是透過投射決定,很大程度是對現實的嚴重扭曲。父母彼此做著他自己想做的事”(p.163)。

即使我們將嬰兒概念化為在早期口慾關係中認為母親包含著父親的陰莖(如Melanie Klein所描述,1928年), 但這對女孩早期意識到自己是女性且不同於男性並無特別意義,因為對於男孩和女孩而言,意義都是相同的,即以母親為主要客體。 挫敗了滿足的慾望,造成嬰兒的自戀傷害。
阿智:在此作者描述了出生第一年的身體欲力關係模式,非常典型的克萊茵學派的早期幻想版本。父親母親與自己融合在一起,不分彼此。


弗洛伊德(1931)清楚地表明,他也意識到這些早期挫折對嬰兒的全能感帶來自戀傷害,但依然強調在嬰兒早期漸漸無助的現實感,以及女孩因缺乏陰莖引起的後來傷害,之間的差異。
梅蘭妮·克萊因(Melanie Klein)的作品為我們提供對母親破壞性幻想的細節,母親不僅涵容陰莖,體內還有嬰兒,這剝奪了男孩女孩認同母親的願望。
在此,梅蘭妮·克萊因(Melanie Klein)做出貢獻,不僅回答我有關弗洛伊德的問題,為什麼女孩對母親表現出如此龐大的侵略性,為什麼似乎把所有的剝奪都歸咎於母親(包括缺乏母親陰莖),而非去了解(相對於男孩)她無法從母親身上分離出來,是由於自己對母親不滿和失望的幻想投射到母親身上所產生的焦慮所造成 ; 因此,與母親分離只能被感覺為剝奪來自母親的滿足感。


但我認為,這種女孩需要陰莖的觀點既能使她感覺可以滿足母親,又能保持身為嬰兒的信念,母親依然可以滿足她的願望。這證實了弗洛伊德的觀點,女孩的陰莖妒羨,即對陰莖的願望,表達了希望自己可以實現主要的欲力目標,即由母親給予或給予母親嬰兒,擁有陰莖的幻想實際上只是次要的病理結構,目的是為了防衛與迫害有關的焦慮(Jones, 1927)。

阿智:這裡克萊因處理早期的嬰兒幻想,就是希望可以成為母親永恆的伴侶,對陰莖的妒羨,只是藉此亦意識到自己無法是那個人,而這個腳色被父親所取代,種種憤怒不滿被投射成母親對她的迫害所致。
在此,作者把陰莖妒羨論述為次發的心理結構而非原發的。


#接受閹割


弗洛伊德(Freud,1931年)談到女孩“接受閹割”與放棄對母親的欲力綁定同時發生。
回顧他描述女孩選擇接受閹割,我發現使用自己在分析青少女孩和成年女性,臨床經驗中的移情關係會很有幫助。
似乎清楚地顯示,對母親的欲力綁定常常根本沒有被放棄。因為妒羨母親或認同父親的陰莖禁忌所引起的強烈焦慮,使得女性的昇華作用和性活動極易受到抑制及其他防衛的影響。
弗洛伊德在評論女性性冷感的高發率也指出此一問題,認為這是對性的抑制。

他說(1931年),“的確,我們必須考慮,仍有許多女性因最初對母親的依戀而受困,從未實現向對男性的真正轉向”(p.226)。

這種看法進一步的臨床證據來自女性在第一個孩子出生後產後憂鬱的高發率。可以理解為因為成為母親而失去對母親綁定的最後哀悼過程。此外,也是對不滿和沮喪母親幻想上的認同,因為生兒育女必須放棄或抑制潛在滿足與享樂。


對於某些女性來說,衝突可能變得更為激烈,乃至必須完全否認嬰兒,無法與嬰兒建立關係,取而代之的是經歷嚴重的精神病狀態,產生暴力侵害自己或嬰兒的危險。
在嚴重受困擾的青少女中,臨床可以觀察到,防衛依然存在對母親的欲力依戀的努力(現在又增加了對母親亂倫的同性戀關係之危險),導致迫切需要直接攻擊自己的身體,企圖使自己脫離性的相關意涵,例如自殺,自殘,厭食,暴食等。

阿智:在這裡我們會看到一種典型的青少女個案,對自己身體殘酷的對待。有的少女會希望泯除女性化的身體特徵,好讓自己保留與心中的母親在一起。


弗洛伊德描述閹割情結的結果,最終“接受閹割”或"建立陽剛情結",以維持對閹割的“否認”。
他指出,男孩女孩對“沒有陰莖”的感知(即他們對男性和女性差異的第一次認識)首先都有不贊成的反應 。然而一旦女孩接受自己沒有陰莖,即被閹割,男孩和女孩間最大的區別就是對女孩導致性特質的潛抑,

他明確指出,特別是陽具性特質;即女孩與自己的生殖器的關係,既是愉悅的來源,又包含使母親滿足或帶來嬰兒的主動目標。
它們必須被潛抑,因為“它們已被證實完全無法實現”。然後,他繼續說:“被動的(也就是接受的)趨勢也未能擺脫失望。隨著遠離母親陰蒂手淫也常常停止;當小女孩潛抑先前的陽剛之氣時,這種情形常常也就足夠。總體上,她的性傾向有相當一部分受到永久的傷害。在被動趨勢中,只要它們擺脫了災難,就能過渡到父親客體。,陰柔特質的發展道路向女孩開放,某種程度上,女孩不受前伊底帕斯期依附於母親身上的殘跡所限制。"(p.239)

後來他明顯地表示,如果女孩要正常成長,必須在戀母情結的最終階段和最終解決方案之前,將父親作為性客體,我認為這種觀點引發對分析理論最強烈的批評。 女性性特質,因為此種“被動目標”等同於“受虐狂”的想法,就好像受虐狂是正常女性性行為的重要組成部分。


#作者對佛洛伊德的批評

從我對成年女性在性關係中表現出明顯受虐傾向的臨床觀察,會更傾向認為,如果女孩能夠由於接受被閹割而放棄對母親的欲力依戀, 加上對母親的恨意,用來維持與父親的關係的被動目標,比閹割或被插入的直接性願望更多帶有自戀的願望。我認為,女孩尋求的滿足仍是感覺身體受到重視和渴望,儘管現在看來只是包含前伊底帕斯期的被動願望。

一旦對父親被動願望的幻想中包含了性目標,就必須具有受虐狂的含義,因為“ 接受閹割”現在已達到願望的品質,並成為“ 閹割的願望”。然後,“ 閹割的願望”構成了受虐幻想的基礎,該幻想是透過被父親插入而被閹割。

這僅發生在仍未斷開母親綁定的相關攻擊移置之情況下,而非與母親分離的結果。這是一種折衷方案,目的是透過擁有父親必須從她手中奪走的幻想陰莖來潛抑對母親的欲力綁定,對母親的恨卻被內化為超我的結構。


#潛伏期

對女孩的正常潛伏期幻想是被選擇而不是必須選擇,是被渴望而不是經驗自身的慾望。這些願望的幻想和對嬰兒的渴望,能使被動的前性器期渴望持續表達,而不用擔心渴求母親的退行。但我不認為像弗洛伊德(1931)想的那樣,對潛伏期性特質的壓抑必然會導致女孩的性特質在成年後滅絕。

就我看來,這似乎是《睡美人》描述幻想的表達,每個人都必須保持睡眠,女孩公主以及她的父母國王王后,直到她被發現並且被王子克服阻抗。 這個寓言不是一個被動的受虐狂向男人降伏的故事,而是需要在潛伏期控制父母和她的性特質,以及自己“多刺的”仇恨,以便日後讓王子進入宮殿發現女孩隱藏的陰道。

阿智:此段非常重要請反覆咀嚼,大意應該是說,會有受虐的感覺背後應該有強烈的恨意,如果不是有恨,應該就會有愉悅以及自戀的滿足才是。雖然在早期的女性被動趨勢中應該鮮少會有被插入的感受與慾望。

#陽剛情結

另一種選擇是形成陽剛情結。 儘管弗洛伊德(Freud)評論說,如果它持續到成年,可能會導致同性戀客體選擇,常與陰莖妒羨相混淆。從診斷的角度來看,必須對兩者進行仔細區分。
陰莖妒羨和與男性競爭表達了對陰莖的渴望,而陽剛情結則包含擁有陰莖的幻想。這種區別標誌著正常或官能症發展間的差異,甚至被妒羨和男性競爭的需求所扭曲,和更嚴重的病態,其中可能包含精神病區域。
透過建構含括陰莖的身體幻想持續否認閹割直到成年,必須扭曲現實,使女性在面對現實挑戰該幻想時可能會精神崩潰。 正如弗洛伊德(1931)指出的女孩初夜的正常拒絕。


舉例來說,一個年輕的女人一直幻想著擁有成年後的陰莖,在一個令人滿意的同性戀關係中有意識地擺脫所有焦慮,但是當被迫承認自己既不能給也不能生一個嬰兒時,她結束了同性戀關係。
關於她同性戀原初缺乏的焦慮,是因為她有能力滿足持續否認閹割的願望。然而,對嬰兒的渴望卻帶來了那種,過去為了保持對閹割的否認所經驗到的,接觸身體現實後的崩潰,並且帶有嚴重攻擊自己身體的危險,這對她是一種失敗的恨意與失望的表達。

智:可怕典型的案例。因為現在的生殖科技已經讓這件事情變得不太適用。 這部分是我的論文要好好論述的地方。但也要小心當科技可以克服一切,科技的心智又在哪裡?我們要問的是:科技能夠解決這種潛意識的原初焦慮。

#插入與閹割

我在成年女性觀察到類似短暫的偏執狀態,這些成年女性感到需要依賴手淫,只有在搞懂手淫活動和潛意識幻想間的關係時,這種偏執才變得可以理解。
我認為,與手淫活動有關的精神病焦慮,移情中的證據必然與幻想有關:即身體包括陰莖;不同於移情中所見的官能性焦慮,後者是因為害怕分析師的厭惡或輕蔑所致。
然而,也可以說,擁有陰莖的幻想能作為防衛,不用構成潛在的精神病危機,直到第一次陰道插入。只有這樣,如果要避免精神病身體意象的建構,以及後來同性戀客體選擇,最終就要放棄陽剛情結。

弗洛伊德(1918)研究原始社會習俗時提到,允許由準丈夫以外的人施行第一次插入。 並將其歸咎於害怕激起女性的敵意,這種敵意針對執行該行為的男性。 他清楚地表示,這種攻擊與一種幻想有關,即插入是對缺乏陰莖的重新證實。


#轉向父親


在討論閹割情結對女性發展的重要性,以及女孩與母親關係的特殊性,除了對這種概念的不滿或懷疑之外,我很少論及女孩與父親的關係。 在伊底帕斯情結的最終解決前,女孩成功地脫離了母親,然後轉向父親。

我認為,正如許多分析師一樣,對父親的欲力依戀來的更早。 “伊底帕斯情結”的概念是由負性與正性情結不斷變化所組成,從孩子(男孩或女孩)首次區分自己和哺育客體開始, 迄今,都比假設有突然的父親轉向來的更正確。

但是,母親作為哺育客體的基本依賴,對女孩和男孩都施加了恆定力量,從而放棄對父親的欲力依戀,代之以對父親的身份認同,好讓孩子繼續感覺為母親獨有的感覺。因此,女孩當然對父親形成較早的力比多依戀,由於她有更大的焦慮,因此不得不放棄這些依戀。

伊底帕斯情結的最終消解標誌著透過放棄兩個依戀關係,僅保持“親密關係”來解決正性與負性伊底帕斯處境之間的衝突,正如弗洛伊德(1924)描述的男孩那樣。 然後,允許女孩進入潛伏期,並使用認同父母雙方作為其昇華活動的基礎。

阿智:所以不是突然轉向父親,而是因為母親作為哺育客體的力量太強大久遠,因此父親沒有空間。直到消解了對母親的伊底帕斯,慢慢使得父親得以進入孩子心底。

#排斥性行為

弗洛伊德提出的閹割情結第三個可能的結果是女孩普遍排斥性行為。 有別於那些雖然放棄手淫,仍然轉向父親,與被動願望保持足夠聯繫的女孩。 因此,關於未來發展的問題是,在拒絕自己的性行為後,是否也必須放棄父親的關係。

父親對女兒公開性欲會成為女孩的“嫌惡客體”,因為她需要保持對性感情的抑制。 在正常青少女中,這種態度可能會隨著她確認陰莖性角色的最初反應而恢復,由於能更積極地與自己的生殖器建立聯繫,因而得以逐漸與男性的陰莖發生關係。

但是,如果她對自己的性身體嫌惡仍太強烈,與男性陰莖的相關問題仍未解決。 使青少女容易退回與母親的前伊底帕斯關係或者尋求同性戀關係。

儘管我同意,在負性戀母情結消解後,必須與父親建立關係,但我不認為希望擁有嬰兒的想法會使女孩轉向父親,暗示本能地希望得到滿足。 如果確實如此,那麼我相信它必須包含一種受虐幻想,目的是對仍將女孩與母親聯繫在一起的強烈暴力和虐待衝動轉移並保持潛抑。

#案例

現在,我轉談一位18歲少女的臨床資料,該少女在某次嚴重的自殺後開始分析。 由於從未在前伊底帕斯期與父親建立好關係,因此無法導向正常的戀母衝突,女孩仍依附於母親,無法感覺能與女性的性身體產生關聯,而是認同母親。
這反過來迫使她嘗試破壞,感到自己可以控制自己的身體而引發衝突。 拒絕閹割已解決了閹割情結,她認為男人是對自己與母親聯合幻想的暴力入侵者,也就是說,這是她對母親的恨意的投射。
瑪麗在初次會談聲稱自己從16歲就“死了”,沒什麼特別的事導致她自殺。 她說,她討厭自己的身體,並與厭惡母親身體有關,因母親患有結腸病,她不想去想母親的身體。 事實上,母親在她16歲生病以來,她對自己的身體與外表便不再有任何興趣。

第一次離家,住在另一個家庭後不久。 一位年長男性家人帶著性意味親吻了她,使她感到恐懼和嫌惡。 彼時她還放棄與男性第一次約會,理由是母親不喜歡他。
從那時起,她退學,只有在母親或女性朋友陪伴下出門。 在自殺未遂前,有一段時間秘密地強迫自己進食。 結果,她對自己身體感到厭惡。 16歲經歷過的事似乎讓她沒有能力和男人與自己身體發生性關係,除了以令人作嘔和排斥的方式外,無法以其他任何方式整合自己的性發展。

當她在18歲接受評估時,穿著小女孩的衣服,覆蓋著一件大衣,這樣穿著是為了讓身體完全隱藏。 她知道自己的問題與母親有關。 覺得自己要麼必須被母親完全統治和“吞噬”,要麼就殺死自己以求獨立,但如此會導致母親崩潰和“挨餓”。
她將自殺的企圖視為自己唯一能採取的獨立行動,由於自己的無助而感到恐懼和絕望,迫使她自殺。 她使用與父親的關係來餵食自己,幻想他偏愛母親,而母親卻想擺脫她,以便擁有父親。 在這些時候,她害怕母親正試圖毒死她。\
在移情中,她經驗了分析師侵入她的幻想,在幻想中,她與母親及其身體團結在一起;同時又試圖潛抑她屈服於分析師,為她統治的願望, 幻想這會毀了母親。 她的身體習慣於活出這種幻想,透過沉默和秘密交替地排斥分析師,後來又在整次會談中睡著。

她第一次“嘗試”性交,從她邀請男人在她公寓過夜開始,當他試圖碰她,她卻與他激烈纏鬥。 第二天,她勝利地報告說,她已證明自己足夠強大,可以防止男人強姦。 如此,她成功地實現了自己的幻想,即我(分析師)會愛她,並且只要她能阻止插入,我們就可以保持團結,插入將迫使我們承認男人的陰莖與我們的無助,像是被閹割的女人彼此仇恨。
只要她感到自己夠堅強,可以將男人的陰莖拒之門外,就不會侵擾自己和我的現實,那麼我們就可以持續處在彼此依賴的幻想中。 她覺得男人只有我們盯著彼此時才能見我們這樣以我們看來就跟其他女人一樣正常。
她恐懼被人看到與男人在一起而暴露出願望,然後那男人會被欽佩,而她會被冷落然後忌妒。 她以這種方式表達了否認陰莖存在的願望,是她可以擁有和使用,並與其他女性產生關係的東西。 只有這樣,她才能控制自己的恨意與嫉妒。
她的性生活被灌腸的幻想支配,就像她4歲從母親哪裡經歷過的那樣。 這種幻想使她感到,如果她無法控制自己的身體需求(例如在飲食中),就會因為嫌惡而不得不完全拒絕自己的身體,就像自殺一樣。 肛門在她心理生活所佔的優勢,可以否認陰道和陰莖,從而否認男女之間的性別差異。 透過這種方式,可以繼續認為自己能滿足母親需求,並能夠控制自己的需求。

對這個女孩來說,缺乏對父親的欲力關係,意味著即使從母親轉移到被父親閹割的受虐願望,這個選項仍不對她開放。 當她開始分析時,始終堅信自己的父母即將分居。 瑪麗在潛伏期中已經把自己當作厭惡的客體,正如她反覆做噩夢所證明的那樣,她報告自己被蠕動的昆蟲或皮膚病所掩蓋,感到“像麻瘋病人般無法被撫摸”。
無法確定嬰兒期的實際經歷,因此,我們不得而知這與她身體在多大程度上防衛了嬰兒期被過度入侵的恐懼,或者像她所認為的,身體上沒有得到足夠的照顧。
可能兩者皆是,因為她母親對我呈現出,自己是個需要被告知如何照顧女兒的人,同時向我展示,堅持我可能會以另人害怕和而僵化的方式作出指示,彷彿我是一本嬰兒書,建議每四小時餵食一次。

她形容自己的女兒在八個月後對陌生人感到恐懼,緊緊抱著母親,拒絕其他人。 這似乎在移情過程中屢屢發生,最初我被視為一個危險的陌生人,不能被確定為提供照顧的客體,只能被視為介入她和母親之間的他者。
在我看來,這個案例說明了女孩在前伊底帕斯早期如何與自己的身體形成關係。最終如何解決伊底帕斯情結; 反過來,這又決定了女孩在青春期後與自己的性身體形成關係的能力。

(全文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