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 精神分析對同性戀的想像

引文:
這是2005年舊文,當時我還停留在批判心理學的觀點
因此對精神分析有很多誤解


上週開始第一堂【心理分析】的課,出乎意料整個講堂擠滿了聽眾,準時抵達的我還差點沒位置坐,只能牽強地坐在最後一排燈光較暗處(一方面也是生疏害羞不想太引人注目)

講的案例是小漢斯,林玉華老師被賦予講述佛洛伊德性心理發展的階段的任務,林老師提綱挈領講得很清晰易懂,也不忘記幽默一下心理分析對健康的看法(令人印象深刻的是:她說要是想早點結束分析,只要在一開始完全同意分析師的分析就可以了。)難怪乎相關學派對心理分析師與個案間的權力位置批判甚多,這種心理分析是全知全能「神」的幻想頗值得玩味(小漢斯曾在一次對其父親說:佛洛依德是不是神?不然他怎麼無所不知---意指小漢斯的伊底帕斯情結)

整堂課我聽得很愉快,浸淫在實務工作的我不得不承認心理分析的觀點對我助益甚多,唯獨其中有一段提到「同性戀是病態」的說法讓我很不開心:記得林老師引述克萊恩的著作,說男同志是因為還停留在認同口腔期接受器(彷若母親子宮)的階段而無法健康認同父親的結果,而女同志是因為不能接受自己沒有陽具的事實,而阻礙性心理的發展過程。當下聽了很不順耳,想要反駁又怕太引人注目,最主要是心理分析相關理論我甚不熟悉,怕貽笑大方,還是不要輕舉妄動好。

早就聽說心理分析對同性戀甚不友善,當初DSM診斷手冊要開會將同性戀從心理病態剔除之際,很多心理分析師還不贊同,對他們來說,同性戀代表不肯長大的小孩,不肯被異性戀體制馴服,在婚姻生養的發展循環中盡責。還好在那場戰役中不只有支持同志平權的心理工作者努力護航(聽說有部分還是同性戀),更有運動分子努力運作,不然不知道現在同性戀還要在醫療體制的規訓中吃多少苦頭。心理衛生與性別及國家體制的共謀令人不寒而慄,更提醒我不能只將心理分析的觀點造單全收,時時要加入社會批判的角度,才能使我的助人工作不會淪為體制借刀殺人的左右手。

記得當天開放發問時我還是忍不住了:我提問克萊恩要如何解釋同性戀的一號角色?林老師頓了一下(也許有敏感到我的挑戰)說:一號因為對母親子宮有施虐衝動,而無法愛母親的子宮,正常跟女人性交。此番解釋聽了讓我更是不舒服,本來還想問她那克萊恩又如何看待同志的雙修角色,娘娘腔的一號,陽剛的零號…等等。但因為有檢視到自己的憤怒與攻擊衝動,想說這樣抬槓下去也沒有意義,就此打住。

還好林老師後來有補充說,這些分析只可能是同性戀的部份成因,而且這些內在心理病態不只是同性戀有,同樣的幻想與衝動也可能發生在異性戀,而影響情欲生活。這番說法算是釋出善意的平衡報導,也應證了心理分析常說的:「精神官能症人皆有之,只是看你要不要面對而已。」

回來我發現自己仍憤恨難消,經由自己反覆思考與跟朋友訴說才慢慢平復。贈成我情緒波動的原因一則是:我對自己在現場的表現很不滿意,因為自己在參與性別平全運動的戰線上一直是聲嘶力竭的,這回明顯得很遜;再者是克萊恩學派的說法讓我不得不反覆思索同性戀是否為病態(或其成因)的問題?這一個千古至今對其成因還沒有標準答案的難題,本來已經被我置之不顧,現在又回過頭來困擾我。

我目前的想法是:()、心理分析對人類性欲生活的想像還很古板,恐怕異性戀一夫一妻制婚內標準的性交生活才是他們的正常版本,這種清教徒的節制在後現代的社會還有很多論述的空間;()、則是回應克萊恩學派,如果克萊恩分析師認為嬰兒欲望與愛的對象是「母親」,新世代的代理孕母,非親生母親的撫養(其中包括奶媽、家庭主夫、單親父親、甚至同性戀伴侶)的問題便使得內在客體的分析更形複雜(這也是新世代家庭的特色);就我所知,有很多同性戀領養或者生養的小孩都成為異性戀者,那是不是這些小孩沒有認同撫養者(或原生家庭)的性取向選擇就等於是病態?在這方面同性戀比異性戀寬容許多,許多同志父母樂見子女成為異性戀者(或者只要快樂健康,什麼戀都好),而異性戀父母常常還卡在異性戀的愛欲模式裡走不出來。

我在此呼籲新一代的心理分析師對於性別體制以及文化要有更寬闊的視野、更豐富的想像,心理分析也不能一再地把人「嬰兒化」,要更投注在人類發展的後期以及把分析的焦點更擴大到文化的巨觀層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