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 情感的理論 André Green 的"Conceptions of Affec (上) 佛洛伊德的情感論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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聽周仁宇醫師/分析師說,葛林先生號稱法國的溫尼考特,曾經臭屁的說"英國沒有精神分析"。
果不其然,閱讀葛林先生的文章也是一場智力與耐力的挑戰。
無論如何,祝大家耶誕節快樂!!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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I. 從夢的解析說起
1. 作者挑選的幾篇佛洛伊德的論文,”歇斯底里症研究”,”禁制、症狀、與焦慮”,”夢的解析”,”後設心理學研究”,”自我與本我”。這些論文無法單獨看待,需要統一起來研究,因為這也是佛洛伊德掙扎一生的議題。
2. 在”歇斯底里症研究”以及”器質性的與歇斯底里式的癱瘓”這兩篇論文中,佛洛伊德首次提到”情感的配額” quota of affect,它提供一定的印象以及生理活動,而這些是自我試圖去除的。自我去除的方法除了反應性的身體動作之外,就是藉由相關的生理活動(這些概念現在看來應該就是指行動化)。我們可以說,佛洛伊德在這裡建立了初步的情感概念。
3. 情感就是伴隨著生理活動的神經衝動。自我的功能就是偵測到這些威脅個體平衡的情感,試圖卸載它們。有兩個途徑可以卸載情感:(1.)動作,(2.)相關的連結(行動),將這些情感的量支解,化成最小的量,然後對個體不造成威脅。這些工作需要小心謹慎,因為微小的量也會造成致病的危險。
4. 後續的理論發展,開始著重在情感的質地(內涵),甚於情感的量。因為太過於著重情感的量,會逃脫掉對於情感的知識。
5. 情感的起源是甚麼?它來自遙遠的史前時代,為著人類的適應以啟動行動,所遺留下來的"生物性遺傳模組"。因此也可以這樣說,"情感的生物性起源"遠比"情感的再現"來的重要。(阿智:因為生物性的關係,所以先天的影響還是很大,就像本能的概念般看待它,而這種觀念的軌跡保留在語言的想像裏。) 

6. 在Freud接下來的兩篇作品裏頭,Draft G, (Freud, 1950a) and then the 'Project' (Freud, 1950b)。從生理學還有臨床工作的基礎出發,逐步發現其侷限性,且在觀念上發現新大陸:也就是開展出意識與潛意識的二元性。
7. 潛意識的兩個面向:(1.)意義的語意系統:在意義運作的時候,代表另外一個意義。(2.)意義的含意系統:主要植基於生物面向,把依附在意識中情感的質轉化成另一種情感的質(快樂與不快樂),最終還要轉化為純粹的量。
也就是說,在心理治療中潛意識必須受苦於這系列的過程與結果,也就是要把內外刺激所導致的情感,稍後將之轉化成另一種意義,然後再轉化成純粹情感的量。心智器官主要的功能就是卸載過多的刺激,以免打擾心理的平衡與運作。避免不快樂(太多張力),而獲得快樂(就是使得張力下降)。
8. Freud30多年來理論的轉變,就是從情感的質,轉成情感的量。而Freud視情感為心智器官中,破壞組織的因子。佛洛伊德後來理論轉向到解決情感的痛苦導致心智的混亂。這時候情感的量所代表的觀念最可以說明這種影響。儘管當時已經認知到pleasure(享樂,快樂)的重要性,但還是把情感置放在阻礙思考的位置。這個觀點,使得佛洛伊德的早期理論為後續的心智科學的發展開啟一道曙光。也就是說,這種心理裝置的主要目的是想減少情感的最大量(因為會干擾心智),更想去處理這些源自於內在與外在世界,為我們所知的意義內涵。這些概念在”project”的第三部份都有清楚的說明。
9.Project(科學心理學計畫)這篇論文複雜難解,部份與部份間有著糾結的關係,這篇論文我必須把它簡化,而且只專注在情感的探討上。在這篇論文中,情感這個字眼的出現意指”經驗的再生產”。也就是說,情感被設想成”生物記憶模式”。當在處理內分泌神經元的再生產時,佛洛伊德有義務使這種說法可以發揮作用,也就是透過內分泌神經元傳導一些內緣性的刺激,如果只是在這個層次並不能稱做情感,需要再生產(或者再宣洩)才可以稱之為情感。
10.情感在在原初並非是一種情緒狀態,而是被刺激的量,需要”再宣洩”。特別是再宣洩那些不舒服的記憶圖像(pain)。內分泌神經元會帶給身體刺激,這些刺激對於身體不成問題,但對於與身體相關的神經系統卻是負擔。
11.內分泌神經元,不會刺激肌肉,因此不會直接地導致運動。但是這種對於神經系統的內源性刺激並不會減少其量??反而透過眾多迂迴路徑增加它的量??(阿智:還是減少它的量??)內分泌神經元對於神經系統有發號司令的功用,正因為這個原因,佛洛伊德稱內分泌神經元為key神經元。所以我們可以說,情感是”內分泌神經元由內的刺激”與”因為痛苦所產生的意象”,彼此磨擦碰撞所產生的一種"解放的產物",作用於神經系統的諸多路徑上。
12.我們接下來論述神經系統從身體內部接受的刺激(endogenous paths of conduction),這些路徑會傳導源自內部的諸多刺激;而且接收來自量的補償之投注。佛洛伊德寫到:”神經系統是量的慈悲(可能因為它會調節這些量),這個系統從內部升起一股衝力,此股衝力可以維持有機體的活動,一種類似於意志的東西,也可以說是本能的衍生物。”
13. 情感乃藉由神經元做為中介所達成的一種"解放的氛圍",這些神經元被痛苦的意象招換所刺激。並不是痛苦的意象誘發刺激,而是它的促進了誘發刺激,或者說宣洩了誘發刺激。而宣洩就是本能運作的根基。
14.情感就像是先前建立軌跡的一種結果,被促進所保持,”對經驗的重覆”傾向於現實化,而這些經驗總是威脅地招換出先前的經驗;不管這些經驗是快樂或者不快樂。通常與那些在願望層次所發生的事情相關,因此產生某種幻覺。情感並不是一種情緒的直接表達,而是一種軌跡、殘留,需要被重覆所喚醒。與願望(慾望)不同的是,它是透過突然的解放來表現,而不管之後是否會成為某種總合的產物。
15.歇斯底里的情感運作:假使我們把注意力放在痛苦的現象,正因為它是原初防衛的來源。歇斯底里的利益與願望的命運相關聯(稍後我們稱之為”幻覺式的願望滿足”);心理設置(apparatus)允許自己被願望滿足的再現產物所蒙騙,給出關於身體內在狀態訊息的情感,對於這樣的權宜沒有任何奧援,且發現自己有責任去維持這種原初的防衛。事情約莫是,神經系統的刺激與外在的刺激在此被混淆了。
16.佛洛伊德指出願望與防衛的組合,如果要強調關於心理裝置的重要性,便需要更著眼於其臨床相關的作品,也將(動態量的)情感設定在建立好的侷限中,如此才能了解它們造成的轉化。
17.防衛有多種的目的:一是生物學的,為了避免痛苦所帶來的崩潰,二是社會性的,不要違反道德的禁制。在清醒生活中,這兩種功能交織在一起,以致於很難有清楚的區分。佛洛伊德理論的策略由以下方式建立:一方面使用睡眠的空間當作一種自然的限制,如同角色扮演般,在其中達成願望的滿足;另方面,將睡眠當作一種幻覺式的願望滿足之產物,並且在裏頭評估防衛如何運作。不僅在功能的限制上,也在轉化的鼓勵上(夢工作)。
18.夢的解析把心靈的空間綁定在兩端:知覺端這邊,藉著約束使得外界的訊息無法進入個體;運動端這邊,借著睡眠的癱瘓無法用行動表達內在的原欲。
19.佛洛伊德在此提出心理裝置的理論,因為對再現的著迷,因此在理論上也犧牲了對情感的探索。只有在”夢工作”這一章對於情感的理論稍有探索,但也僅止於次發性的層次。也就是說,情感意味著夢工作的失敗,因此在個體激擾出興奮的感覺。
20.在這邊我們區分潛抑(repression)與壓抑(supression)的差別;潛抑是針對再現(repreatation),壓抑是針對情感。壓抑失敗的情感才會激惹出再現的潛抑。另一方面,夢工作中的凝縮(condensation)與置換(displacement)則刺激性地影響著再現,還有情感的索討(charge)。
21.佛洛伊德為什麼偏愛再現?而且將再現的思考連結到潛抑?因為潛抑的心理運動比壓抑更是發生在無意識。我的看法是,佛洛伊德執著於論證的可能性,太把焦點放在情感的"質的再現",冒著後來導致"主觀不相容"的危險。佛洛伊德認為自己創造了人人皆可證明的”自然科學”(決定論),卻忽略了在精神分析的工作中,分析師必須依循著情感與直覺行事。當然這種論證上的矛盾也反應出,佛氏一面追求科學真理與一方面獻身於治療事業的矛盾。
22.也就是說,情感永遠不可能不停留在這麼一個讓人無法舒適的位置,而相對於再現,不可能不在理論上提到那些外在於主體,導致滿足經驗的客體(佛洛伊德在”Project”這篇文章有論述)。
23.在”夢的情感”(1900)這篇文章中提出在情感層次轉化的論點。簡言之,佛洛伊德指出夢的情感壓抑是因為在潛意識層次出現了彼此矛盾的兩個想法所導致。簡單來說,不管是"夢的解析”或者”Project”,這兩篇文章都起源於科學的理論模型,而”Project”這篇文章更帶有在實驗室中工作的味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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在1915年的”後設心理學”這篇論文中,佛洛伊德試圖去整合之前的理論建構,在本能的框架下,這時候再現與情感已經不再是問題了,畢竟本能位於身心交匯處。
以下引述佛洛伊德:
”當我們的討論愈是觸及本能再現的潛抑,就愈能了解這些來自本能,投注一定配額心理能量的意念(ideal)。臨床的觀察使我們足以區分之前被視為單獨整體的東西;除了意念之外,還有再現本能的其他元素需要被考量。而這些經由潛抑所再現的元素,一定不同於那些經由意念所再現的元素。這個心理再現的(其他)元素,與本能相關,在某種程度上獨立於意念,讓我們姑且稱之為”情感的配額” (quota of affect) 。它佔有某種程度比例的量,隨後會找到自己的表達,整個歷程被我們感知為情感(affect)。”(p.152)
本能的再現又分為:意念的再現,以及情感的再現。再現是一種記憶的軌跡,心理的運作,用以釋放能量。
另一種觀察這個問題的向度乃從”再現的經濟學”來考量:1.本能的潛抑,因此沒有留下軌跡可被發現。2.經由情感做為渠道來釋放,但是會被染上質(quality)的色彩。3.透過焦慮來表達,這是一種本能心理能量的外在表現。
隨著佛洛伊德的理論發展,焦慮的重要性愈是被放在情感的脈絡中來審視,以下引述他:
“這讓我們不得不想起,潛抑重要的動機與意義就是要避免不快樂。因此情感量的遞變所歸屬的再現,遠比意念的遞變所歸屬的再現來得更重要。這個事實對於我們評估潛抑的運作具有決定性的因素。假使一個潛抑無法阻止不快樂的情感及焦慮的升起,即使它在意念上足以發揮一定比例的效果,仍可以說這個潛抑是失敗的。”(p.153)"
潛抑(相對於禁制)在1900年代主要是為了給予個體遠離意識的潛意識脈絡;但在1915年則於更激進的往前推衍,潛抑是為了中立不快樂的情感。因為如果不這麼做的話,自我終將會被情感搞得枯竭殆盡。
在”論潛意識”中,佛洛伊德持續關注情感與脈絡(content)的問題。脈絡會被主體掩飾,使其在意識上無法被認出;或者在潛意識中不斷地被置換。情感則立基於量上(相對於脈絡),基本上可以被減少或去除,或被允許進入意識中(而情感也只有在意識中才能被定義為質)。因此我們可以把潛抑視為一種量上的行動。
此時再把焦慮的理論放進來,會使問題變得更複雜(焦慮也意味著轉化)。如果我們放大經濟學的觀點:量的變異比質的變異來得更容易,質的變異在這裏指的是把快樂轉成不快樂(也就是焦慮)。
與此同時,與內在、內分泌、還有生理性的卸載等相關意念(ideal)盤踞著佛洛伊德的思考,因此保留意念這個詞(也可說是潛抑的、潛意識的情感)就像是語言的濫用。關於情感理論的主要問題乃從管理過剩能量這個角度出發,假使焦慮是被潛抑的力比多群聚的結果,我們就沒有方法來解釋相關的轉化(transformation);畢竟臨床上帶給我們多樣性的焦慮的形式,還有各種源自於焦慮且不被接受的感情。
譬如:歇斯底里把衝突導引到非心理的領域(阿智:通常是身體的);同樣的,焦慮型精神官能症與心理衝突分道揚鑣;畏懼症就像是焦慮型歇斯底里的進化版,對於處理避開焦慮的再現上顯得能力有限;強迫型精神官能症使得佛洛伊德無法規避轉化的問題,因為它把衝突滲透到行動(儀式)的領域,而且滲透到思考(對因果關係的疑惑與扭曲),與道德良心(懺悔),所有的情況都顯示出某種對本能的長期抗爭。
假使佛洛伊德同意,無論再現或是者情感都有多種存在於潛意識的模式,那這些理論的困難就可以被解決。稍後它們不是與再現連結,就是保留在懸浮的狀態;然而它們也可以經歷某種內在的轉化,像是佛洛伊德稱作”情感建構”的事物。
總結來說,從經濟學的觀點,情感必須被禁制”當做”(made)潛意識的;從地誌學來說,情感被潛抑”保留”(kept)在潛意識中;對佛洛伊德來說,這兩種觀點被設定在對立面,卻都在動力觀點的大旗下。這種矛盾並不純屬推測而是有憑有據:也就是精神分析源自催眠與宣洩,而這兩者皆與情感有關;不僅被來自催眠的強迫性暗示所潛抑,也被來自宣洩的洩載所清除。佛洛伊德關心精神分析的純粹性不要被汙染,因此覺得有責任把這種原初的兩面性分開來,這可能也是情感被放在次要位置的原因。
事實上,現在我們身處另一個百家爭鳴的時代 (諸多關於情感的療法如:生物能量、完型、出生吶喊),顯示出問題依舊。談話治療建立在話語(words)的字字斟酌上,使得語言(language)的遊戲在潛意識治療理論中扮演重要腳色。因其邏輯性地把語言依附於再現的遞變,佛洛伊德小心翼翼地抗拒過於偏向情感,使得他棄絕了情感的這條途徑。在1915年的”論潛意識”中清楚地總結了這種觀點:
”潛意識由事物的再現所形成,在其中,前意識會連結事物的再現(representation of things)以及話語的再現(representation of words)。”
對我們來講全集的最後兩篇文章回過頭來處理最早關於夢的訴求真是恰如其分,主要考量再現的問題,其次處理關係裡的哀悼與憂鬱:自戀精神官能症,而非掙扎於卓越的情感精神病。這些論文正好也是亞伯拉漢與克萊恩理論的起點。我堅信佛洛伊德在這個準備好的時刻,已經掌握了理論的整體性,並準備去修正其理論。直到1919年後,”驚悚”這篇論文回過頭來處理情感的議題,為我們首次介紹了強迫性重覆這個概念,並宣稱這是關於本能的最後理論。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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佛洛伊德在1923年重建他的第二拓樸學(地誌學),再度回到「潛意識情感」這令人頭痛的問題。當他愈關注潛意識罪惡感,同樣的問題愈是讓人無法忽略。我們欽佩佛洛伊德思想上的革命,在”自我與本我”這篇論文中的某些段落中仍顯示其一貫思考:
“內在的知覺臣服於感覺(官)的歷程,來自多樣的心智器官最深處。其中很少被主體經驗,常以「快樂與不快樂」被主體辨認。它們比外在的知覺更為原始、根本,甚至當意識被遮蔽時仍會抵達心智。我在其他論文(1920,p.29)曾表達過它們具有更好的經濟學特徵,以及後設心理學的理由。這些感覺(官)是多室(囊泡)的(multilocular);如同外在的知覺,它們可能來自於不同刺激的處所,有著相當不同、甚至對立的品質(qaulity);讓我稱這種被意識到的「快樂與不快樂」為心智過程中「量與質的某物」(something)。隨之而來的問題是,這些「某物」能否在其所在之處變成「可意識的」,或者是它們能否被傳遞到知覺系統中。”
佛洛伊德在新的概念中所強調的感覺類型更為原初、基本,因此也座落於身體最深處。上述外在與內在知覺被同等看待,甚於它們的對立(比)。事實上,佛洛伊德在發展理論的過程中,愈發清晰地導向某種相似:”情感與本能的衝力”。在這之前他論述的是,服務於驅力再現(representative of the drive )的意念再現(the ideational representative)。
同樣在佛洛伊對本我的定義裡(引論32講),也能觀察到他朝向情感的論述輕輕挪動步伐;不再描述與再現相關的事物,甚至更進一步的論述:
“在本我裡面既無意念(idael)也無內容(content),只有本能的衝動尋求釋放”。
當我們重新評估第一拓樸學的潛意識與第二拓樸學的本我之間的關係,會好奇死之本能在理論中扮演甚麼角色?對我而言,這兩種看法更著重於本能的概念。
說到這裡,關於「潛意識情感」的問題依然沒有獲得解決。讓我們再回到之前的文本,佛洛伊德提到:在情感尋求意識表達的路徑中,神祕的”某物”(something)。
倘使它們(感官/覺)受阻,就不會以感官的方式抵達心智,雖然與刺激過程中所產生的”某物”並沒有不同。簡言之(雖不完全正確),「潛意識的情感」與並不完全可茲證明的「潛意識意念」保持一定程度的相似。實際上不同在於,「潛意識意念」跟「自身就能直接傳遞之感覺」的連結,必須在它們被帶到意識之前就被創造出來。
“換句話說,在「感覺的所在處」區分意識與前意識,不具任何意義;當前意識浮現時,感覺到的事物不是意識就是潛意識的。甚至當它們依附於「字詞的再現」而被意識到,也不是因此而被意識到,它們就是「直接被意識到」。”
(Freud, 1923pp. 22–23)
我們不難發現這個文本的心靈,與”科學心理學大綱”第一節中論述「痛苦經驗」的心靈,之間的雷同。
儘管佛洛伊德在術語上多所保留,這條思路仍指出:”在潛意識中存在多樣的模式,也就是說存有「潛意識的情感模式」。”
情感與再現基本之不同為:”「情感」和「語言的記憶軌跡」不可能有直接的交會點。”這讓我們再回到開始的觀察:”對於給出一定的情感配額,語言的捉襟見肘”。
「語言化」包含了情感,絕大部分透過間接路徑來傳遞。情感是主體最初的表達模式,其表達向度並不排除語意素材;這意味著:”從情感到情感的溝通之傳達,或者建立在口語訊息所意指的共識(阿智:都可以成立),儘管這些訊息仍保持在暗示狀態。”
這是否意味著關於「情感的質」之路徑被開通且獲得認可?在”關於受虐的經濟學問題”之案例中(The Economic Problem of Masochism' (1924a)),他認可了關於愉悅的張力與非愉悅的舒緩。在”否認” (Negation(Freud, 1925))這篇論文中,更精確的處理到:”由於潛抑的關係,語言相對於否認,更能輕易地卸載能量,或者僅需透過符號的簡單轉變,就能將被潛抑的事物帶到意識裡頭。這種通過智力所認可的潛抑,再現了防衛策略的牢不可破。”
直到他在”戀物癖” (Fetishism, 1927)這篇論文,儘管對於再現與情感的遞變念茲在茲,依然完全地翻轉了先前的觀點,禁制於此不再被提及。
“倘使我們想要從情感的遞變中更細緻地區分出意念的遞變,那麼就情感而言使用這個字" Verdrängung " ("repression",潛抑),對意念的變遷而言,正確的字該就是Verleugnung " ("disavowal",否認)。” (p. 153)
最後,你看我們還是回到「被潛抑的情感」,這個先前保留給再現的用語。不意外的,於同一個時期我們也看到他把兩個原則(two principles)運用於精神病的論述(1924)。小心翼翼地讓我們了解,雖然他可能大大的忽略了倒錯與精神病(perversion and psychosis)的關係,但是關於戀物癖的分裂(splitting)仍為我們打開一條了解它的路徑。在1927年勾勒的事情,直到1940年的”精神分析引論”(Outline),對於分裂(splitting)與碎裂(fragmentation)的比較,有更為清楚的輪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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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二拓樸學促使佛洛伊德不得不提出新的焦慮理論,此一理論比之前涵蓋了更廣泛的臨床範疇。必須費力地考量焦慮在移情精神官能症中的限制,還有那些更少受限卻更多失能的種種表現。譬如:嚴重的重覆(如創傷性焦慮)、伴隨身體相關的表現(如真實精神官能症actual neurosis與焦慮精神官能症)、或者彷彿消逝於無形的表現(如中立化)。也必須考量焦慮的各種心理成因:譬如因為失去客體所產生的焦慮、或者失去客體愛所產生的焦慮、亦或由超我的威脅所帶來的焦慮、還有那些僅僅從分析經驗中促發,經由有限的推測所揣想的出生創傷、或者區辨那些因著真實危險而生的焦慮與精神官能性焦慮之間的不同。經由以上之陳述,我們會發現質的考量優先於量的考量,既使質與量之間難以區辨往往為我們輕忽。為了說明佛洛伊德如何區分焦慮與哀悼,我必須再次強調第一拓樸學無法描述質的差異,為了不過度解釋,我必須為此”情感過剩物”之理論性問題設立限制。假使事情如佛洛伊德在1926年所指出:”因為潛抑的作用使得宣洩從再現中撤回,情感也因此得到解放。”或許也可以這麼看:”潛抑成功地促使驅力再現遠離意識的歷程,這件事也意味著反宣洩counter-cathexis (為了保護目的以消耗能量)與去宣洩decathexis之間的共依存;正確來說,就是從驅力的再現中去情感化disaffection。”
我們可以看到佛洛伊德在兩個想法間游移不定:第一個想法是,去感情乃一系列再現的去宣洩之結果,在這種情況下,經由渲洩所釋放的情感從任一方面來說都是次發的。第二個想法,經過各方驗證,顯示最初且確切之去宣洩的標的負載於情感最初之所在。第二拓樸學的創造也無法消除這種曖昧,顯然佛洛伊德也有同樣的猶豫,特別在他試圖去概念化關於本我焦慮種種可能的問題時。也就是說,位於本我的焦慮,類似於他在1915與1923年試圖去回覆關於潛意識情感的問題。1926年的”補遺A.”這篇論文開放這些問題,佛洛伊德對問題的解答具有理論的深意:”區別訊號焦慮與創傷焦慮,並將釋放焦慮的角色歸結在自我身上。”
在此,關於身體焦慮的真實精神官能症actual neurosis與心理與性心理焦慮的移情精神官能症被區分開來,焦慮的概念被視為潛抑之力比多集聚的結果。新的區分對比出訊號焦慮的「告知功能」,與在創傷性焦慮中對「刺激屏障與潛抑的限制施加力量的「能量功能」;這裡有兩個系統清晰可見:一個關乎意義,另一個則關乎力量。在情感的訊號功能中,這個理論給予情感生活類似於啟動思考的可能性。在訊號焦慮中以極小的量卸載的可能,等同於心智裝置藉著極小的量來測試外在世界。(cf. Freud, 1933p. 89)在此情感與思考的鴻溝被減低,情感不單是思考的阻礙。這種觀點仍把情感視為過剩物(關乎情感量的爆發),特別在當心智尚未準備好時,對外在創傷有一個相對的影響。這個最後的焦慮理論使得我們再度思考創傷與幻想間的關係,先把理論的考量放一邊,到目前為止重要的是去了解內在創傷的概念,如何在客體所提供的母職中,經由各色各樣量與質的失敗被創造出來。這種無力感使得嬰兒沒有力氣去面對來自原始本能的索求,尚無可能緩和專橫的本能,使其得到滿足,因此產生嚴重失調。所有導意結構(sensegiving structure,賦予意義的結構)崩塌,自我(ego)解體,因此沒有能力產生防衛來處理難以忍受的焦慮。我們不禁好奇,相當程度的嚴重語意扭曲很有可能是此種情況的結果。
“禁制、症狀、與焦慮” (Freud, 1926)這篇論文的重要性起因於,佛洛伊德把對於伊底帕斯情結與閹割焦慮的強調轉移到分離焦慮上。也把以佛洛伊德式的父親為主的情結轉移到對於母親角色的重視;也就是說,孩子的焦慮核心自此圍繞在失去母親與母親長久缺席的絕望與恐懼,這種現象特別在創傷性焦慮中佔有重要地位。另一方面,母親也在對立面上扮演重建心理經驗連續性的組織者的角色。這種雙重角色一方面修復輕微災難的結果,另方面修復未來情境中得以運作的防衛,預防遲早都將帶來的危險與威脅。面對退行的傾向需要依循內在創傷,而這種創傷起因於:一方面解組一方面以防衛來對抗的聯合行動。在母親與寶寶的交流中,通過再現的宣洩以及情感的記憶軌跡,帶來了某種參與,促成象徵功能發展的可能。無論如何,我們也驚訝於在一般性的再評估中,佛洛伊德沒有足夠考量到自戀投注與客體投注的關係,還有在情感發展中解構本能的角色為何。

沒有自動替代文字。

再現與情感最初的劃分見證了佛洛伊德對潛意識兩大次級系統的區別:無論在本質、或者在遞變。再現最了不起的地方,在於它提供了許多例子去說明:再現比情感更趨近於語言,雖然容易被忽略,但在談話治療中卻扮演重要角色。這也可以解釋為什麼佛洛伊德稍晚才發現移情,還有為什麼早期把移情視為阻礙,而再現似乎也構成了心理治療最喜愛的素材。
把情感跟身體連結在一起,只會把精神分析帶到生物面向。佛洛伊德的情感等式(情感=量=經濟學),缺點就是忽略機制所扮演的質(的部分),同時也無法認出隱含在經濟學模式中的移情所扮演的角色。由於分析經驗所帶來的革新,情感在佛洛伊德的理論變得愈來愈重要,它對驅力的趨近,使情感成為啟動主體能動的基準點。為了修改潛意識與本我的關係,第二拓樸學把重點放在驅力的衝動以及隨之而來的情感,情感才更進一步被視為潛意識狀態。只有當前意識的再現連結到語言,情感才可以是意識(也可以是潛意識)的。運用移情的分析治療增加了情感的重要,那些透過佛洛伊德學派的眼光所忽略的東西,正好說明了這種無可否認的轉換:從再現到情感(趨力衝動的情結還有最終的趨力理論)。
佛洛伊德清楚地指出:從焦慮所產出的能量是中立的,事實上佛洛伊德還另在理論上想像中立後面有死之本能的運作(這個想法沒有得到注意)。
焦慮(分析理論中的情感原型)坐落於自我,依循兩個方向運作:”訊號焦慮”使情感生活更符合於思考的流向;”創傷焦慮”,就字面上嚴格的意義來說,乃躊躇於無法言說之心理解組的表達。
關於焦慮的最終理論引領我們考量母性客體做為兩種來源:既是語意學上的刺激,同時也是經濟學上轉化的律師(阿智:我的理解是協助主體去調節運用力量)。透過意義與力量的結合,影響並幫助孩子在”質”上產出多變的情感系統,這些細微的差異在溝通上具有不可計量的價值。
這是一個從父親情結挪動到母性角色的過程,產生某種必要的連結:那些佛洛伊德沒有在結構化的組織價值中棄守的事物,卻與原初客體關係產生連結;一種無法與嚴格的遺傳觀點相互調和的連結。
無論如何,情感在佛洛依德理論中仍保有其原初系統的位置,由享樂原則所調控,在轉化與革新的可能性中,提供了比再現還要少的空間來操作(演練),並且引入了語言的功能以及它與思考的關係。
換句話說,精神分析的目標是與精神生活的基本功能接軌,而調節心智裝置的基本功能在理論革新中被情感取代,也是可以理解的結果。
佛洛伊德在1925關於”否認”的論文中,建構了一套情感邏輯的基礎,但仍不切斷情感生活與再現的關係。